另一边,轧钢厂办公楼门口,李副厂长正陪着几位领导说话。这几位都是他托了关系请来的,是轧钢厂的直系上级单位干部,平日里多有往来,说话也透着熟络。他心里正盘算着,等会儿当着众人的面,由这几位领导“点明”顾南职称评定的“疑点”,再顺理成章地提出核查,保管能让顾南措手不及。
“李副厂长有心了,这点小事还特意跑一趟。”一位微胖的领导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这不是事关厂里风气嘛,总得重视起来。”李副厂长笑得满脸堆花,正说着,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又驶来一辆黑色轿车,样式比他们的更显庄重。
他愣了愣,看向身边的几位:“不知道还有哪几位领导要来?我没听说还有安排啊。”
几位领导也纷纷摇头,其中一位皱眉道:“我们只接到通知说就我们几个过来,没听说还有其他人。”
说话间,轿车已经停在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三位身着中山装的干部,气度沉稳,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寻常角色。李副厂长连忙迎上去,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几位领导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可他话没说完就卡壳了——身边那几位请来的领导,此刻都面露拘谨,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显然也不认识这几位。
“我们是市纪委的,”为首的干部亮出证件,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听说轧钢厂内部有人利用职权干扰技术评定,还涉嫌拉帮结派、制造舆论攻击同事,特地来调查核实。”
李副厂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冷汗“唰”地从额头冒了出来。市纪委!这可不是他能攀得上关系的部门,更不是靠人情能说通的!他请来的那几位上级领导,此刻也都噤若寒蝉——他们虽是轧钢厂的直属上级,可在纪委同志面前,也只是普通干部,哪敢多说半个字?
“领、领导,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副厂长的声音都发颤了,“厂里最近是有些小传言,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话,算不上什么大事……”
“有没有误会,查过就知道了。”纪委的同志没再多言,径直往办公楼里走,“请李副厂长和相关人员配合一下,我们需要调阅最近的技术考核档案,还有相关人员的往来记录。”
李副厂长僵在原地,看着纪委同志的背影,腿肚子都在打转。他请来的那几位领导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这哪是来帮他收拾顾南的?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阳光刺眼,李副厂长却觉得浑身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终于明白,自己这点算计,在真正的规矩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而顾南,那个看似年轻的副厂长,背后的能量,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李副厂长站在厂门口那棵老槐树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支派克钢笔——那是他托人从上海捎来的,平日里宝贝得紧,此刻却被捏得冰凉。他心里头像揣了锅沸水,翻江倒海的没个安生。早知道顾南不好惹,年纪轻轻就坐稳副厂长的位置,手里还攥着技术革新的硬家伙,可万万没料到对方竟厉害到这种地步——连市里的调查组都亲自出面给他站台,昨天夜里跟心腹们熬夜伪造的“证据”,此刻要是掏出来,怕是要先砸了自己的脚。
“啧,这铁板算是踢到了。”李副厂长暗自咬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额角渗出层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事到如今,计划必须改弦更张,与其硬碰硬被硌掉牙,不如先退一步装孙子。等会儿见到领导,就说是例行检查生产安全,顺带看看新上的轧机运转得怎么样,绝口不提针对顾南的事。反正从头到尾,他没留下任何明面上的把柄,只要熬过今天,这阵风总能慢慢淡去,日后有的是机会再找补。
他心里打着算盘:就算今天收拾不了顾南,也绝不能给对方反咬一口的机会。自己这副厂长的位置还没坐热,办公室的茶缸子都没捂出包浆,可不能栽在这种阴沟里,让那帮平日里看笑话的老东西看了去。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易中海那头“犟驴”还蒙在鼓里,一门心思往火坑里跳。
此刻的易中海,正揣着一沓皱巴巴的“举报材料”在车间办公室里打转,脚下的旧皮鞋在水泥地上磨出“吱呀”的声响。他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光,像是喝了两盅烧酒,眼底的光亮得吓人。昨晚他就把要跟领导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不下二十遍,从顾南“年纪轻轻破格晋升”的“疑点”,到他“仗着职权给相好的年轻工人特殊照顾”,桩桩件件都编排得有鼻子有眼,连哪句话该拍桌子、哪句话该掉眼泪都琢磨透了。在他看来,这可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立功机会,只要把顾南拉下马,自己这个八级钳工说不定能混个车间副主任当当,到时候在厂里说话有分量,回了四合院,也能把刘海中那老小子死死压一头,腰杆都能挺得更直。
李副厂长陪着市里来的领导刚走进厂区,离着老远就看见易中海像打了鸡血似的从车间冲出来,胳膊底下还夹着个布包,看那样子是要直奔领导跟前。那眼神里的热切,傻子都能看出他要干什么。李副厂长心里“咯噔”一下,魂儿都快飞了,连忙朝他使眼色——眼角使劲往太阳穴抽,眉头皱成个疙瘩,脚在地上悄悄碾了碾,恨不得把“别乱来”三个字刻在脸上,再贴到易中海脑门上。
可易中海哪里看得懂这眉眼官司?他这辈子就认死理,只当李副厂长这是在给自己发信号,催他赶紧动手。当下也顾不上寒暄,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领导面前,“噗通”一声差点没跪下,梗着脖子就喊:“领导!我是轧钢厂的老工人易中海,要举报顾南!他这高级工程师的头衔来得不干净,这里头肯定有猫腻,全是靠职权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