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从前听到的讲解那样,所谓“双向量子信道”,除了“量子”之外,还有一个重点便是“双向”。
在杨佩宁想要坦白这个“噩耗”时,又出于某种作为长辈的、不想让晚辈担心的责任感,本能的选择了及时隐瞒。
如果这是一次普通的、或者说是常规的交流,我还真拿他没办法,但此刻我们正处于彼此的大脑之中。
所以在他叹息的时候,我就已经通过“双向量子信道”、了解到了他此刻的想法,而他在说完“算了”之后,也通过“双向量子信道”、知道我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于是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杨佩宁又略带尴尬的叹了口气:“本来打算像小时候养的那条土狗一样,把事情做完就找个没人的角落等死……唉!这事儿弄得!”
“什么叫‘睡不着觉’?”
我体会着那些不属于我的感受,可这次的“双向量子信道”不够稳定,很难像即时体感那样感同身受:“我不太明白那种感觉……你失眠了?”
“嗯……不算失眠,只是睡觉没用。”
杨佩宁先迟疑了一下才回道,似乎也是在感受我知道多少:“我可以正常的进入睡眠,但不管睡6小时、8小时、还是12小时,都完全没有精力恢复的感觉。”
“……脾肾阳虚?”
“……没想到你还懂点中医。”
杨佩宁怔了一下苦笑出声,接着又再次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身体’了,要说‘虚’也是你的这个身体‘虚’——你有越睡越累的感觉吗?”
“没有。”
我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但不是因为什么“男人的嘴硬”,而是我真的没有这种感觉。
在“双向量子信道”的作用下,杨佩宁也知道我不是嘴硬,所以便直接说起了他的情况,而他的这次“回归”、还要从一个多月以前开始说起。
彼时我通过“觉醒”、回到了我原本的高维空间,由于稳定的“双向量子信道”,杨佩宁也在某种程度上、和我一起进入了高维空间。
但他毕竟不属于那个空间,所以对于那里的情况,只能通过我这个“窗口”来进行了解,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盲人摸象”。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佩宁对“高维空间”有一定的了解,再加上他熟练地云山雾罩和心理素质,才敢在之前冒充我的时候、那么笃定的说出那样一番话。
言归正传。
在某种程度上介入高维空间这种事,哪怕是对见过大风大浪的杨佩宁来说,也绝对算得上是一种新奇体验。
但最新奇的,还是在后期、我见到那群病理切片一样的诡异“眼睛”的时候。
杨佩宁没有见到那群“眼睛”,但他能通过我的感受、体会到我当时的恐慌和无助,而在他想要安抚我的时候,他的意识、或者说他的“清醒”,突然就被某种东西掐断了。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掐断”,就像电影播到一半突然断电,所以在那个比“瞬间”还要短的瞬间里,杨佩宁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出了某种问题。
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在“清醒”被掐断之后,又过了一个比刚才那个“瞬间”还短的瞬间,杨佩宁的意识就又重新清醒起来了。
在杨佩宁的主观认知中,他失去意识的时间可能连1毫秒都不到,所以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在这种“跨维度连接”的状态中,偶尔的“信号不稳”也算是正常现象。
然而在杨佩宁的意识彻底清醒、各项体感逐渐回归之后,他开始感觉不对了——那种介入高维空间的、做梦一样的朦胧感不见了,他所有的体感都变的无比清晰。
与此同时,那种脑子里被某种东西侵染的感觉也不见了,诡异的变化让杨佩宁下意识睁开双眼,随后便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了地球。
而在这个时候,客观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也就是从我们此刻算起的、大约65个小时之前。
是的,大约65个小时之前,我和刘愿去招待所的湖心岛赴约、然后被刘祈一枪贯穿了肩膀的时候。
我不知道杨佩宁的“回归”,和我遭受的巨大刺激有没有关系,但他在当时的经历、确实和我当时的经历有些相似。
杨佩宁是以“人类”的姿态回到地球的,他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跳动,可是周围的人却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只有猫狗之类的小动物,能对他的“存在”做出反应。
不过杨佩宁的心理素质比我好的多,知道的信息也比我多,所以在察觉到不对之后,就立刻判断了自己当下的位置、然后去到了附近的联合政府驻地寻求帮助。
不巧的是,彼时的我已经重新拥有“身体”,而杨佩宁在他主观上的“不到1毫秒”、宏观上“1个多月”的意识消失后,也被按照常规逻辑、判定他已经跟随【黑境】一起消失。
所以在他去到的那座驻地中,能探测到他的设备早就全部关闭,他计划中的“求助”自然也就成了泡影。
多番尝试无果后,哪怕是杨佩宁也只能选择摆烂,可就在他绝望的、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闲逛的时候,却意外撞见了一伙人在策划袭击——没错,就是我和萨米尔遭遇的那次列车袭击。
再之后的情况就很简单了。
杨佩宁虽然觉得自己无法阻止,但还是在责任心的驱使下、本能的跟上了那伙人。
但就在他跟踪到“地下快速交通运输网”的列车附近、试图想办法预警的时候,突然被一股类似“躯壳引力”的巨大引力吸引,接着就在一个冰冷、黑暗的狭窄空间里醒了过来。
“那好像是个停尸柜,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然后就发现,我居然用上了你的身体。”
杨佩宁朦胧的身影摊了摊手,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现在非常无奈——然而我比他更无奈。
在袭击结束、发现我的备用身体丢失时,我一直以为是那些袭击者出于某种目的、偷走了我的备用身体,甚至直到几秒钟前,我都还是这个想法。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具备用身体的失踪,居然是被杨佩宁给“借尸还魂”了……
一种名为“无语”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忽然觉得有点想笑,可“笑”这个指令还没从大脑传到嘴角,我突然感觉到一种类似失血休克的极度虚弱。
那是来自杨佩宁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