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听明白了。
在这个神话复苏的时代，夜晚的危险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没有黑狗牙，就无法布置完整的防御阵法。
大军一旦在夜间遇袭，后果不堪设想。
“那现在怎么办？”林七夜问道，“不能就地取材？”
“就地取材？可这荒漠里哪来的黑狗？”颜仲苦笑一声。
“唯一的办法，就是现在立刻安营扎寨，利用剩下的材料，勉强布置一个小型防御圈。”
“然后派精锐轮流守夜，硬抗过去。”
“但这样一来，我们的行军速度就会大打折扣。”
“原本五天的路程，至少得拖到十天。”
“十天……”
霍去病忽然来到众人面前，突然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不行。”
“太慢了。”
“长安那边局势瞬息万变，那帮老顽固正等着看本侯的笑话。”
“十天，太长！”
颜仲急了。
“侯爷！那可是几千条人命啊！”
“若是硬赶夜路，万一撞上那种级别的邪祟……”
霍去病猛地转过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颜仲。
“颜仲。”
“你跟了我几年了？”
颜仲一愣，下意识回答：“三年。”
“三年了，你还不懂我的规矩？”
霍去病扬起马鞭，指着那茫茫大漠的尽头。
“兵贵神速。”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能赢，这险就值得冒！”
说完，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陡然拔高。
“传我军令！”
“全军听令！”
“除了武器、干粮和水，剩下的所有辎重，全部扔掉！”
“帐篷不要了！锅碗瓢盆不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破烂统统不要！”
“轻装上阵！”
“日夜兼程！”
“既然没有辟邪阵，那就不扎营！不睡觉！”
“用最快的速度，冲出这片鬼地方！”
“谁要是掉队，那就是命不好，怪不得别人！”
此令一出，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被霍去病这疯狂决定给震住。
扔掉辎重？
日夜兼程？
这是学前人项羽破釜沉舟吗？
“侯爷！”
颜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三思啊！”
“这太冒险了！”
“冒险？”
霍去病冷静摇头一笑。
“本侯这一生，哪一次不是在冒险？”
“哪一次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不再理会颜仲，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林七夜。
眼神稍微缓和几分。
“林七夜。”
林七夜上前一步。
“我知道你有本事，那尚未出手的万师之师的祖师爷，更是深不可测。”
“但我不想欠他人情，所以我只求你一件事。”
霍去病指了指大军的最后方。
那里是整个队伍最薄弱，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一旦夜间行军，那里将是邪祟攻击的首选目标，也是掉队士兵的葬身之地。
“你帮我镇守后军。”
“只要你能护住这最后一道防线，不让那帮脏东西冲乱阵脚。”
“这份人情，算我霍去病欠你的！”
林七夜看着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心中腾地升起一团火。
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成交。”
……
夜幕降临。
大漠的夜，冷得像是能把人的骨髓冻住。
没有篝火，没有帐篷。
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回荡。
数千人的队伍，像是一条沉默的长龙，在沙海中极速穿行。
林七夜骑着马，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最末尾。
他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羊皮袄，手里握着直刀，聚精会神。
【因果视界】全开。
周围的世界在他眼中，化作无数条交织的线条。
黑暗中。
不时有诡异的阴影在沙丘后蠕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但或许是摄于大军那冲天的煞气。
又或许是感应到，林七夜身上那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
林七夜目光来回扫视，无意间扫过头顶星空。
大漠的星空，总是格外璀璨。
银河如练，繁星似锦。
但林七夜的瞳孔，却在这一瞬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在满天繁星之中。
有一颗星格外刺眼。
那是一颗赤红星辰。
它不像其他星星那样闪烁。
而是像一只充血的眼睛，俯瞰着下方这片大地。
昨天……它有这么大吗？
林七夜的记忆力还不错。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夜里，这颗红星还只是天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
可现在，它变大了。
不仅变大了，而且变得更加鲜艳，更加……恶心。
是的，恶心。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林七夜都能感觉到一股生理上的反胃。
就像是看到了一块腐烂生蛆的肉。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强行调动精神力，将【因果视界】催动到极致。
世界在他眼中迅速褪色。
所有的线条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再次看向那颗赤红色的星辰。
这一次，他看清了。
那隐藏在星辰表面之下的。
是一团纠缠在一起、不断蠕动的肉块！
无数条看不见的、黏糊糊的触须，正从那团肉块中垂落下来。
触须穿透大气层，穿透云层。
像是一张巨网，缓缓笼罩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
而在那些触须的末端。
是熟悉的颜色。
他在昆仑山见过，在被污染的玉帝身上见过，在那巨大黑树上见过的……
克苏鲁的颜色！
一个恐怖的猜想，在林七夜脑海中炸开。
原来……
早在两千多年前。
早在霍去病的时代。
那个所谓的克系污染，就已经到了吗？
这根本不是百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迷雾。
而是一场……持续两千年，漫长且悄无声息的渗透！
就在这时。
天空中那颗赤红色眼球，似乎察觉到林七夜的注视。
它轻轻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
那只巨大眼球，缓缓地……眨了一下。
噗嗤——！
林七夜只觉得双眼一阵剧痛，两行血泪瞬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世界陷入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