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放下手机,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其实有些不对劲,他早就察觉了。
大概从那次受伤后开始,江医生身上那种松弛温和的东西就像被什么吸走了。
虽然江淮依旧专业冷静,可偶尔发呆时,眼底会浮起一层周言看不懂的疲惫。
那时他想,许队对江淮的上心谁都看在眼里,真有什么事,许队总会解决的。
直到那场求婚酒席。
所有人都举着酒杯起哄,许昭阳耳尖通红地握着戒指盒,而江淮却在那片喧闹中脸色一寸寸白下去。
周言亲眼看见江淮对许昭阳匆匆说了句什么,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许昭阳没去追,只是站在原地,握着戒指盒的手指关节泛白,刚才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那之后周言就确定了——江淮心里压着事,而且这事重得连许昭阳都扛不住。
他猜过是不是两人感情出了岔子,毕竟这条路本就难走。
可他没敢问。有些伤口,不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就能触碰的。
现在想来,那些沉默、那些闪躲、那些被错判为“感情问题”的裂痕,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指向今日这片黑暗的、最早的裂缝。
周言走到阳台,夜风带着凉意。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上,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灭。
只吸了几口,尼古丁的涩味在舌尖弥漫开时,
他就想起江医生皱着眉说“抽烟影响伤口愈合”的样子,
还有许队长笑着把整盒烟收走的场景。
他把烟按熄在栏杆上。
那场庆功宴的喧闹声仿佛还在耳边,灯光晃眼,啤酒泡沫溅到手背,
黄昊揽着每个人的脖子大声唱歌……怎么转眼就只剩他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着楼下的车灯汇成无声的河流。
想这些没用。他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转身回到室内。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蓝光。
周言活动了一下手指,敲击键盘,一个加密界面在屏幕上展开——他越过了数道权限验证,无声地侵入了警局内部档案系统。
搜索栏的光标闪烁着。他键入关键词,按下回车。
屏幕的光映亮他紧绷的侧脸。有些答案,不能等,只能自己去找。
护士推着小车刚进门,就听见许昭阳沙哑的声音砸在寂静里:“吊针不用打了。我要出院。”
她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反应,
许昭阳又抬高了声音,这次是对着空气,更像是对着某个看不见的“观众”:“放我回去。”
医生很快被叫来,听完情况后脸色沉了下来:“许先生,你不配合治疗,腿怎么可能恢复?”
许昭阳猛地转过头,眼底布满血丝,那里面翻涌的已不再是疼痛,
而是某种更深、更刺骨的焦灼:“配合?”
他扯出一个近乎讥诮的笑,手指用力攥着毫无知觉的腿,“配合了,它就能动吗?你们告诉我,我躺在这里‘配合’,外面的人怎么办?!”
他的声音在最后陡然拔高,尾音却裂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泄露了所有强装的强硬之下,那快要将他吞噬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