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里,林思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竭力婉拒了薛蟠要拉他去喝花酒的盛情邀请。
薛蟠见他实在不肯,也不能强求,只得作罢,遗憾的摇摇头,叹息道:
“不是我说,衡兄弟你是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了些,咱们爷们,手里头有银子,喝点花酒算得了什么,连宝玉都跟咱们一道去过,偏你总这么推拒着,实在叫人寒心,没意思。”
林思衡才懒得管他寒不寒心,要不是被那鸨母叫破,他都准备看完戏就走了,斜了这呆霸王一眼,笑道:
“饮酒作乐,日后自然还有机会,文龙有伤在身,还是要早些回去包扎才好。”
薛蟠混不在意的一摆手,故作豪迈的咧嘴欲笑,结果碰着嘴里的伤处,痛的吸了两口气,便没笑出来,还嘴硬道:
“就这点伤,能算个什么,要不是看着衡兄弟你的面子,怕闹大了事,连累了你,就那几个泼皮,爷们一拳一个,早给他活活打死了。”
林思衡听他吹牛,胡乱附和两声,又听薛蟠骂道:
“还是该怪那琏二!呸!小人!平日里一块喝酒,跟你薛大爷称兄道弟的,私底下却跟我抢女人!什么德性!
他要是喜欢,只管来与我说,等我喝了头汤,自家兄弟,一块玩乐几回也没什么,你薛大爷又不是个小气的,偏这王八蛋,他还背着我吃独食!狗艹的,老子跟他没完!”
林思衡听着这糙话都觉得牙疼,赶紧打断道:
“行了,若叫我说,终不过是一妓子,既然琏二哥喜欢,我看不如罢了,况且已文龙的家世人品,还怕少了红颜知己?”
薛蟠便得意一笑,晃一晃自己的大脑袋,也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点头答道:
“衡兄弟这话说的倒对,咱爷们跟前自然少不了女人,你就说前街上的那小桃红,我一天不去,她都想我想的紧。
你说这人吧,生的太好也是桩麻烦,女人一多,有时候都陪不过来。
唉,算了算了,看着衡兄弟的面子,我也不跟他琏二计较了,让个他就让给他,可他自己喝了头汤,让我沾一沾总行吧?
我可从来没对他小气过,那小桃花我就让他陪过琏二那厮,现在他让那妙儿来陪陪我,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衡兄弟要不要一起,你要是也来,我让你先,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咱们之间不说客气话。”
林思衡又斜他一眼,哪个要跟你做亲兄弟?
那妙儿样貌虽好,内里却是个有毒刺的,林思衡也没兴趣沾染,更别提还是跟旁人一起...赶忙推拒道:
“文龙有意,自去寻琏二哥商量着就是了,倒不必记挂着我。”
薛蟠又道:
“我是真心实意要请你一道,咱们自家兄弟,那妙儿你也见过的,别说这些客气话...”
“不了不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客气话.......文龙自便即可,自便即可...”
一路插科打诨,林思衡送佛送到西,干脆陪着薛蟠,直接自外头直道里一同往梨香院去,薛姨妈听得下人通报,赶忙迎出来,见着薛蟠满脸是血,着实吓的不清:
“这...这怎么弄的?你又跟谁打架了!你这孽障,你真是要气死我不成!”
薛蟠也啐骂道:
“我好好的去吃酒,那些人上来就打我,儿子虽然厉害,没吃什么亏,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叫他们给打了几拳,要不是衡兄弟来拦着,儿子今天定把那店给拆了。”
薛姨妈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德行,半点也不信那些吹牛的话,见薛蟠的确只是些外伤,虽说鼻青脸肿的,看着唬人,倒也没有大碍,也松了口气,伸手掐住薛蟠的耳朵拧了一圈,咬牙气道:
“还敢在这里放屁!一天不看着,你就要出去惹事生非!你这么能耐,我看你也别光跟别人动手来,你不如先打死了我,以后没人管你,你也乐得松快!”
薛蟠虽是浑人,在自家亲娘跟前倒还不敢发作,被薛姨妈教训,也并不敢还嘴,只的讪讪赔笑道:
“母亲别恼,儿子知道错了,母亲别气坏了身子。”
薛姨妈虽知薛蟠是个知错不改的性子,可也没有办法,只得作罢,又恨恨的往薛蟠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便叫丫鬟带着薛蟠下去收拾,又实在心疼,方才转过身来对林思衡问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衡哥儿可晓得,到底是哪家,这天子脚下,居然敢动起手来!还没了王法不成!”
林思衡笑着摇头道:
“我也只是刚好碰见,并不晓得内情,只是与文龙起冲突的那家,怕也不简单,京里有些流言,据说是跟北静王府有些牵扯,这...”
薛姨妈吃了一惊,哪里敢跟王府对上,赶忙歇了要报官的心思,这会儿反倒盼着对方能息事宁人了,便不敢再多提,拽着林思衡袖子,有些惊慌的问道:
“那...那这事可还要紧?可要备着礼数,上门赔礼去?”
林思衡笑着安慰两句:
“这倒罢了,北静王府与西府里一向有些来往,关系走的也近,文龙不过是跟底下人起点冲突,我看北静王也未必有多上心。
若不出什么大事,姨妈回头请世伯或者琏二哥说合两句,也就罢了”
薛姨妈闻言,海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咬牙道:
“这孽障,真是什么祸都敢闯!不管怎么说,今儿实在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况且他若真叫人打个好歹,我跟宝丫头也没法过了...快进来坐着歇会,同喜,快倒茶!”
林思衡摆手道:
“今儿就罢了,不是晚辈不肯领姨妈的情,只是文龙既受了伤,不如姨妈先去照看着,赶明儿等文龙养好了,那时晚辈再来打搅。”
薛姨妈犹豫一下,心下确实也惦记着自家儿子,便也不做强求,点头道:
“那...那也好,回头等这孽障养好了,我再好好摆一回东道请你。”
林思衡笑着点点头,告辞回去,另一头宝钗得了信,也赶忙从蘅芜苑里,穿过贾府里那条夹道回来,倒不曾与林思衡撞见,寻着母亲和兄长,赶忙问道:
“听说哥哥又受了伤?这回又是闹的哪一处?”
薛蟠自然不将妙儿的事拿到自家母亲跟妹妹跟前来说,脑袋上贴着几张狗皮膏药,低着头不吭声,薛姨妈越看越气,恨恨的戳了戳薛蟠的脑门:
“谁知道这孽障又叫哪个迷了心窍,胡乱发浑,让人给打成这副德行!”
宝钗也瞪了薛蟠一眼,见薛蟠如此,心里已猜着几分,叹息道:
“还能为了什么,多不过是又与人争风吃醋罢了,妈妈也消消气。”
薛姨妈喘着粗气做到一旁,伸手指着薛蟠道:
“你好歹也长点心,既要耍狠,偏偏又没能耐,光会嘴上逞能,我看今儿要不是叫衡哥儿撞见,你指不定要吃多大的亏!
你老子走的早,你再到时候真出了事,我跟你妹妹还活不活了?”
宝钗愣了一愣,抓着重点问道:
“怎么还有林大哥的事情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