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开头是在一家医院的病房里。有个叫洪媞的女人，手指在病历本上“晚期卵巢癌”这几个字上摩挲，把纸边都掐皱了。窗外梧桐叶飘进阳台，在她脚边堆了薄薄一层，这秋天都来了，可她的化疗还没结束呢。
这时候，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跟洪媞说：“洪女士，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啦。意识上传实验成功率虽说只有37%，但要是成了，您的意识就能进虚拟空间，永远摆脱这肉体的痛苦咯。”
永远摆脱？洪媞抬头，目光落到床头柜的相框上。照片里，16岁的妹妹洪昭扎着马尾，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了，那是她去世前一个月拍的。那天洪媞加班到凌晨，没接到妹妹电话，等她赶到医院，洪昭已经躺在太平间，手里还攥着没拆开的退烧药。
洪媞一咬牙，说：“我参加。”
实验定在了三天后。手术前一晚，洪媞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对着镜子小声说：“昭昭，姐姐要去个没痛苦的地方啦。”镜子里那女人眼尾红红的，就像被霜打蔫的月季。
到了实验那天，实验室的冷光灯刺得洪媞睁不开眼。她躺在金属舱里，浑身插满电极，听着医生倒计时：“3、2、1——启动。”
这一启动，洪媞就感觉意识被抽离身体，飘在一片雾海里。这雾是淡蓝色的，还有股电子元件的焦味。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座桥，桥身是无数数据流编成的，每根线条都在跳动，就像有生命似的。
“姑娘，过来喝碗汤。”一个声音从桥那头传来。洪媞抬头一瞧，一个女人站在桥边。她穿着月白色旗袍，可那布料是由0和1组成的，一动就泛起涟漪。她脸很模糊，像被打了马赛克，但眼睛里有股熟悉的温柔，像妈妈，又像洪昭。
洪媞就问：“你是谁？”
女人笑着，端着个青瓷碗说：“他们叫我数据孟婆。喝了这碗汤，你就能忘了现实里的苦。”
碗里的汤半透明，像融化的玻璃。洪媞接过碗，指尖碰到碗壁，突然想起洪昭生前最爱喝的草莓牛奶。可这汤没温度，只有股淡淡的铁锈味。她皱了皱眉头，还是喝了下去。
汤一滑过喉咙，她脑袋就像被锤子敲了一下。记忆开始碎片化，妹妹的脸、化疗的疼痛、办公室的加班灯，都像被风吹散的雾，渐渐没了。
“好了。”数据孟婆接过空碗，“从今天起，你叫林小满，是A大的中文系学生。”
洪媞——不，现在叫林小满了——摸摸自己的脸，发现头发又长了，还是她最喜欢的栗色。她抬头看向桥那头，雾散了，露出一片开满樱花的校园。
林小满的虚拟生活过得挺平静。她住在A大宿舍，每天上课、泡图书馆，周末和室友去樱花树下野餐。可最近，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就说有一天，她在图书馆查资料，窗外樱花突然落得急，像有人使劲摇晃树枝。她一抬头，看见窗玻璃上映出个影子，穿粉色连衣裙，扎马尾，像极了洪昭。
她喊了一声：“谁？”图书馆里的人都看过来，她尴尬地低下头，再抬头，影子没了。
晚上回宿舍，她翻开笔记本，发现里面夹了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和她有七分像，站在医院走廊，手里拿着病历本。背面写着：“姐姐，不要忘记我。”
林小满心跳得飞快。她明明不认识这女孩，可为啥觉得这么熟悉呢？
后来啊，凌晨三点，林小满被手机铃声吵醒。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姐姐……”电话里传来声音，像洪昭的，又像被电流扭曲过。林小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问：“你是谁？”
“姐姐，我在医院里，好疼……你为什么不来看我？”电话里的声音开始哭。
林小满脑袋像要炸开，医院的走廊、太平间的冷柜、洪昭手里的退烧药，这些记忆像碎片一样扎进她脑子里，疼得她直打滚。
她对着电话喊：“够了！我不是你姐姐！”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尖锐：“你忘了我！你忘了我！”
林小满吓得把手机扔地上，手机屏幕碎了，流出淡蓝色的液体，像数据孟婆的汤。
林小满决定找出真相。她偷偷溜进A大实验室，里面好多电脑，屏幕上全是数据。她随便打开一台，发现有个文件夹叫“实验者记录”。
文件夹里文件不少，有个文件名是“洪媞”。她点开，里面是段视频，一个女人躺在金属舱里，浑身插满电极，旁边医生说：“意识上传成功，编号037号实验者进入虚拟空间。”
视频里的女人就是她自己。林小满手开始发抖。她接着翻找，又发现个文件“数据孟婆的作用”。里面写着：“数据孟婆的汤会清除实验者的现实记忆，防止意识因痛苦而崩溃。但部分实验者会残留深层记忆，吸引怨灵——那些被实验者遗忘的人，会变成怨灵，在虚拟空间中寻找他们。”
怨灵？林小满想起那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影子，她明白了，那影子是洪昭，因为她的遗忘，变成了怨灵。
从那以后，林小满的虚拟生活就崩溃了。她走到哪儿，都能看到洪昭的影子，食堂座位上、教室窗户边、宿舍镜子里……洪昭的脸越来越清晰，眼睛里全是怨恨。
“姐姐，你为什么忘了我？”洪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给你的退烧药。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林小满抱着头，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在加班，我以为你只是感冒……”
“撒谎！”洪昭的影子突然扑过来，手指掐住她的脖子，“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只在乎你的工作！”
林小满呼吸困难，眼前出现洪昭去世时的场景：医院走廊里，洪昭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一遍一遍打她电话。她脸越来越白，最后倒在地上，手机还亮着“姐姐”的备注。
“对不起……对不起……”林小满哭着说，“我错了，我不该忘记你……”
洪昭的手慢慢松开，脸变得温柔，像小时候那样：“姐姐，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
林小满决定找到数据孟婆，拿回自己的记忆。她沿着虚拟空间的雾海走了好久，终于回到那座数据桥边。
数据孟婆还站在那儿，穿着月白色旗袍，端着青瓷碗。她看见林小满，笑了：“你来了。”
“我要拿回我的记忆。”林小满说，“我不想再忘记昭昭了。”
数据孟婆摇摇头：“你的记忆已经被怨灵吞噬了。要拿回，必须进入怨灵的空间，面对她的怨恨。”
“我不怕。”林小满说，“她是我妹妹，我应该面对她。”
数据孟婆叹了口气，伸手一挥，雾海中间出现个黑洞：“进去吧。记住，只有真诚的道歉，才能让怨灵消散。”
林小满走进黑洞，眼前出现洪昭的记忆。她看到洪昭小时候坐在她自行车后座唱儿歌：“姐姐，等我长大了，要赚好多钱，给你买漂亮的裙子。”
她看到洪昭上高中时，每天早上给她带早餐：“姐姐，你加班晚，要吃热的。”
她看到洪昭生病时，躺在床上给她打电话：“姐姐，我好疼……你能过来陪我吗？”
最后，她看到洪昭去世前的瞬间，她躺在医院地上，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姐姐”的备注。她眼睛里充满失望和痛苦，嘴里轻声说：“姐姐，不要忘记我……”
林小满眼泪流下来，蹲在地上哭着说：“昭昭，姐姐错了。姐姐不该忘记你，不该因为工作忽略你。姐姐好想你……”
突然，她感觉有人拍她肩膀。她抬头，看见洪昭站在面前，穿着粉色连衣裙，扎着马尾，笑得像小时候那样。
“姐姐，我原谅你了。”洪昭说，“我只是想让你记住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你。”
林小满扑过去，抱住洪昭。洪昭身体很轻，像片羽毛，但她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像小时候那样，温暖又熟悉。
林小满从黑洞出来，数据孟婆不见了，雾海中间的数据桥也没了，只剩下一片淡蓝色的天空。
她回到虚拟空间的校园，发现一切都变了。樱花树不再落瓣，图书馆里的人都在微笑，室友们拿着蛋糕站在她面前，说：“小满，生日快乐！”
可林小满知道，她该回去了。她走到校园湖边，看着水里的倒影，轻声说：“昭昭，我要回去了。我会记住你，永远记住你。”
水里的倒影突然变成洪媞的脸，头发还是光秃秃的，脸上带着微笑。
洪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实验室的金属舱里。周围的医生都围过来，一脸惊讶：“037号实验者醒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头发还是秃的，但她不在乎。她想起洪昭，想起她们的过去，想起自己的道歉。
“医生，我要出院。”她对穿白大褂的男人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你的身体状况虽然不好，但……祝你好运。”
洪媞走出实验室，阳光正好。她抬头看向天空，想起虚拟空间里的樱花树，想起洪昭的微笑。
她摸摸口袋，里面有张照片，是洪昭的，背面写着：“姐姐，不要忘记我。”
她笑了，把照片贴在胸口。风里传来桂花香，像洪昭小时候用的香水。
“昭昭，我来了。”她轻声说，“我会好好生活，带着你的那份。”
远处的梧桐叶落下来，落在她脚边。她踩着落叶，一步步走向阳光里，身影越来越长，越来越清晰。故事到这儿，也就圆满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