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勤哂笑:“室韦、靺鞨已是强弩之末,现在不去征服,莫非坐等他们恢复元气不成?”
空尘和尚淡声道:“白山黑水之间,地广人稀。”
“即便耗费苦功夺取,也只是一片不毛之地。”
“高昌本就富庶,这些年,倚仗丝绸之路,和秦国贸易往来,越发物阜民丰,正可派兵攻取,纳入统治。”
始罗可汗怦然心动,辽东苦寒之地,哪能比得上高昌。
室韦、靺鞨接连损兵折将,已然答应岁岁上贡,况且,族中大部分财物、人口,都已落入突厥手中,元气大伤,成不了气候。
正如空尘所说,去打高昌,夺取这繁华富庶之地。
奈特勤见机不妙,忙道:“可汗,何必打什么高昌,长安比它富庶千百倍!”
“这些年,石重胤一直请您挥师南下,攻占长安,何不顺势而为?”
空尘和尚淡笑一声:“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过拿我们当挡箭牌,去和秦国厮杀,他躲在后头,享受渔翁之利。”
“怎能让他如愿?”
“何况,长安是秦国都城,有高楷坐镇,岂是轻易可攻取的?”
始罗可汗虽不愿承认,但也知晓,长安不啻于龙潭虎穴。
即便挥师南下,恐怕还没抵达长安,在关内道时,便会栽个跟头。
奈特勤不甘心道:“纵容秦国日益强盛,无异于坐以待毙。”
“如今,高楷尚未平定中原,便不可一世。等他覆灭汉、魏二国,拿下关内、岭南两道,必然更上一层楼。”
“到那时,谁能抵抗?”
空尘和尚无言以对,暗叹,谁能料到,高楷崛起竟如此之快,一转眼,便已夺取大半个天下,让人完全反应不及。
始罗可汗何尝不想报仇雪恨,奈何,雄心壮志不再,又惧怕高楷,连踏入中原大地,都心头发怵。
等回过神来,此消彼长,秦国早已一飞冲天,突厥却一分为二,势力大不如前,哪能以卵击石?
沉默良久,空尘和尚建言:“拿下高昌,阻断丝绸之路,对秦国来说,也是一大损失。”
始罗可汗目光一亮,这倒是不错,正可报复高楷一番,打击他嚣张气焰。
奈特勤察言观色,哂笑道:“我听闻,阿史那贺对高昌虎视眈眈,我们发兵攻打,必然和他爆发冲突。”
“汉人常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东、西突厥相争,岂非正中高楷下怀?”
始罗可汗拧眉:“这个逆子,只知窝里横,却不敢打压外敌。”
空尘和尚笑道:“他连龟兹、于阗、疏勒、焉耆这四个小国,都拿不下来,遑论高昌?”
始罗可汗一锤定音:“就依法师之言,攻取高昌!”
“可汗英明!”
奈特勤撇了撇嘴,难掩不屑。
……
幽州,蓟县。
礼宾馆中,耶律乌、奇珠共处一室。
自从上表投靠,为表诚意,两人特地赶着牛羊骏马,与族中物产,亲来幽州,见段治玄。
所幸,大秦百姓并未怒目而视,段治玄也不曾为难,只好生招待一番,让他们在馆舍中,等候陛下旨意。
数日过去,耶律乌难免忧心忡忡:“倘若秦帝并不接纳我等,那该如何是好?”
纵观奚族、契丹四周,不光有东突厥,还有高句丽,可谓前有狼后有虎,皆心存觊觎。
只剩一条出路,便是大秦。
他们这次上表投靠,可是冒着大风险,不得已而为之。
一旦高楷不接纳,传扬开来,始罗可汗得知,必定发兵来攻。
届时,各大部族男子皆沦为刀下亡魂,女子为奴为婢,凄惨至极。
奇珠宽慰道:“秦军志在天下,胸怀宽广,乃世人皆知之事。”
“我们主动投靠,一片诚心,他必不会拒之门外。”
话虽如此,他却忍不住忐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看人脸色行事。
生死祸福,只在高楷一念之间,怎不让人惴惴?
耶律乌倏然开口:“倘若始罗可汗发觉,我等降而复叛,发兵来攻,那该如何应对?”
奇珠面色一凝,咬牙道:“大不了鱼死网破,也不能让族人为奴,受人驱使。”
始罗可汗对待降卒,可不会怀柔,一律贬为奴隶,如牲畜一般对待,任意打骂,即便虐待而死,也是命不好,无处申冤。
如此严酷,谁愿臣服突厥?
耶律乌犹然忧虑:“连室韦、靺鞨,都不是突厥对手,我们两人怎能抵抗?”
“恐怕,鱼死了,网却不会破。”
奇珠拧眉:“你忘了,我们已然投靠大秦,有秦帝这座靠山在,还怕什么突厥?”
“想当年,始罗可汗也是秦帝手下败将,被他打得全军覆没、抱头鼠窜,狼狈逃回牙帐。”
“若非秦帝并未追击,他早就死了。”
耶律乌放下心来,转而说起一事:“也不知,我们归附大秦,秦帝如何封赏?”
“若只做个刺史,我可不愿。”
须知,他麾下尚有八部族人,首领皆是他心腹大将,怎甘心做个县令?
奇珠笑道:“你放心,秦帝绝不会如此小气。”
“你怎知晓?”耶律乌拧眉。
奇珠侃侃而谈:“我听闻,昔年楚帝萧宪兵败投降,秦帝并未亏待,封他为国公。”
“这可是三等爵位,堪称人臣之最,可见秦帝慷慨大方。”
“我们虽非帝王,但也是一方酋长,帐下军民十多万,怎会用区区刺史打发?”
耶律乌面露喜色:“我只盼望,比刺史高一层。”
“不敢奢求一道节度使,但也不能太低。”
奇珠笑道:“有了官职,便是大秦臣子,始罗可汗和那高建文,必不敢随意进犯。”
“你我二族,正可趁机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耶律乌先喜后忧:“倘若秦帝让我们去长安为官,不得回返部族,那怎么办?”
奇珠面色一变,迟疑道:“应当不会……”
他表面胸有成竹,实则心中没底。不知秦帝意下如何,只是自我安慰罢了。
正踌躇时,一名汉人官吏前来相见,河北道节度使段治玄,请他们去府衙一叙。
两人神色一凛,连忙应下。这位段节帅虽然镇守边疆,但深受秦帝倚重,获封陈国公,食邑一千一百户,为大秦诸将之中佼佼者,仅次于夏侯敬德、李光焰。
可不能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