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府,段治玄端坐上首,见两人亦步亦趋,颇为恭敬,不由笑道。
“不必多礼!”
“二位酋长既然弃暗投明,便是我大秦臣子,只叙同僚之仪即可。”
耶律乌忙道:“谢段节帅!”
奇珠眸光一闪:“敢问段节帅,大秦陛下可愿接纳我等?”
段治玄看他一眼,笑道:“奇珠酋长眼明心亮,恐怕早有猜测!”
迎着两人期待目光,他郑重点头:“长安传来旨意,陛下允诺,同意二位酋长率部族归附。”
两人皆是大喜:“谢大秦陛下!”
听闻高楷允诺,两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说话间,幽州刺史安修贵遣人来报,鸿胪寺少卿刘文,已然抵达城外。
段治玄忙道:“天使来了,二位酋长快随我出迎。”
耶律乌、奇珠自不敢怠慢,连忙出城相迎。
不多时,一行人返回节度使府,堂中已然摆放香案,三缕青烟袅袅升起。
遵循礼仪,两人跪在香案后,全神贯注。
段治玄、安修贵,与一众官吏,躬身肃立,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喧哗。
静默片刻,刘文高举制书,缓缓展开,朗声道。
“维武德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於戏!盖宣条作牧,胙土建侯,共治长寄,藩翰斯在。
惟尔契丹八部酋长耶律乌、奚六部酋长奇珠,志怀锐颖,气干强果。畴庸有典,式隆宠命。
特使鸿胪寺少卿刘文,持节册命尔为松漠都督、摄八州诸军事;饶乐都督、摄六州诸军事。
传之子孙,长是藩屏。尔其戒典谟之训,固臣子之节,勤修政道,以贻尔后。可不慎欤!”
耶律乌、奇珠齐声下拜:“谢陛下恩典!”
从今往后,他们便是大秦臣子了。
无人注意到,两人头顶各有一道红光升腾,飞往长安去了。
段治玄倏然问道:“刘少卿,二位都督可要入朝觐见?”
两人心中一紧,暗自琢磨,找个借口推脱不去。
这单枪匹马,哪敢去长安,岂非羊入虎口?
刘文瞥了两人一眼,暗自摇头,淡笑道:“陛下旨意,无需尔等入朝觐见。”
“却有一言叮嘱,好生治理诸州军政,听从朝廷政令,不得互相攻讦。”
“否则,依大秦律法惩处,勿谓言之不预!”
两人松了口气,忙道:“臣等谨记,绝不敢犯!”
刘文点了点头,暗道这两个胡酋,倒是顺服。
顿了顿,奇珠倏然拱手:“微臣愿年年上贡,送长子去长安,沐浴中原文化,聆听陛下教诲。”
耶律乌一怔,连忙附和:“微臣也愿上贡,遣子入朝!”
刘文微露笑意,颔首道:“二位都督诚心实意,陛下听闻,必然欣慰。”
待两人告退,他不禁赞道:“这两个胡酋,倒是识时务。”
不用他说,竟主动提出遣子为质,可见心有成算。
段治玄笑道:“草原部族向来以强者为尊,这两个人,能做到一族酋长,统领诸部,绝非泛泛之辈。”
刘文颔首,摒除些许轻视之心,低声道:“段节帅,陛下有一言嘱托。”
段治玄连忙躬身肃立:“微臣谨聆!”
“陛下旨意,莫要放松警惕,多加关注东突厥、高句丽动向。”
“若有异动,立即上禀!”
段治玄面色肃然:“微臣遵旨!”
……
长安城、太极宫。
明日便是元正,宫中张灯结彩,装饰一新,以迎新的一年。
两仪殿中,瑞龙脑香弥漫。
高楷翻阅奏书,惊讶道:“奇珠、耶律乌主动上贡,遣子入朝?”
“正是!”唐检颔首,“奉宸司禀报,两位都督之子,带着土贡,已然上路了。”
“有意思!”高楷神色玩味,“这两人,倒是知情识趣。”
徐晏清笑道:“跟聪明人打交道,着实省时省力。”
王景略蹙眉:“只怕太过聪明,偷奸耍滑。”
高楷不以为意:“夹缝中求生存,必然懂得审时度势。”
大秦正处于蒸蒸日上之时,草原部族慕强,绝不会贸然反目。
唐检提起一事:“陛下,东突厥似有异动。”
“哦?”高楷眸光微眯,“始罗可汗打算出兵了?”
“陛下料事如神!”唐检赞叹一声,“奉宸司探知,突厥骑兵撤离辽东,奔赴西北。”
狄长孙讶然:“始罗可汗莫非想攻打西域诸国?”
李光焰摇头:“依我看来,东突厥剑指高昌。”
高昌?众人皆是惊讶,正要询问缘由,忽见王寅虎匆匆来报。
“陛下,河西道李节帅上禀,西州边境发现东突厥兵马。”
“此外,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亲率兵马,攻打高昌。”
“这……”闻言,群臣议论纷纷,既惊叹郑国公料事如神,又对东、西突厥齐攻高昌一事感到诧异。
这两位父子可汗,仿佛商量好一般,竟不约而同攻打高昌。
只是,拿下高昌有何好处,值得这两虎相争?
安兴仁忙道:“陛下,绝不能坐视东西突厥得逞。”
高昌国位于天山南路北道沿线,称得上交通枢纽,又地处盆地,是丝绸之路重镇。
一旦落入敌国之手,相当于切断交通要冲,西域诸国想要往来长安,只能看突厥人脸色。
大秦商贾去西域贸易,也得仰人鼻息,再不能自由通行。
高楷神色一凝,丝绸之路好不容易重开,绝不能就此断绝。
李光焰拱手:“陛下,末将认为,应当立即发兵,救援高昌。”
裴寂拧眉:“高昌远在西北边陲,千里迢迢劳师远征,实在艰苦。”
一旦开战,不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还会和东西突厥交恶,得不偿失。
王景略颔首:“大秦承平不久,天下尚未平定,不宜大动干戈。”
“不如和之前一样,让李节帅屯兵边境,威慑一番,使东西突厥自行退去。”
夏侯敬德瓮声道:“不在战场上打败他们,光靠耀武扬威和嘴皮子,就想让他们退兵,那是痴心妄想!”
“突厥狼崽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就该时不时打上一仗,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狼王。”
王景略针锋相对:“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朝廷策略,以覆灭汉魏二国、统一神州为第一要务。”
“怎能无端兴师,为高昌这一胡国,和东西突厥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