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回头望了望自己身后不到二十的自己人,心里直叹气,本来来的时候,还是数百人的队伍,可今夜一是走的匆忙,而是那刁将军蛮横,根本不让卢将军带人,自己这十几个人是卢将军的贴身亲兵,才勉强被带了出来,现在一个个丢盔弃甲,垂头丧气的,再看看刁水牛那里,虽然也只带了心腹出来,可那队伍,目测就不下五百人,就连那个书生模样的杨先生,身边奇奇怪怪的人也有四五十个,自己这边地形环境不熟悉,人员也最少,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都不占,怪不得卢将军的精神气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尾巴夹得紧紧的。
亲兵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的脑补着,心里充满了对卢恒生的同情,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屁股凉嗖嗖的,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想的出神,走的慢了,后面跟着的一个兵正凶神恶煞的用一把刀的宽厚刀背拍着自己的屁股。
亲兵也不敢发怒,只好捂着屁股紧走慢赶的往前去了。
无论这一夜有多么漫长,时间的脚步还是在不紧不慢的往前移动。终于,天有些蒙蒙亮了,在深山老林中走了大半夜的队伍终于走到了地势渐渐开阔的地方,头顶上遮天蔽日的树木也渐渐稀少了,眼见前面的山口近在眼前,刁水牛都不禁有些兴奋,坐在滑竿上一会儿手搭凉棚往前看,一会儿躺在靠背上忽然坐起,支棱着耳朵仔细的聆听,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
“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他本就身高体胖,颇有分量,在滑竿上不老实,那滑竿就有些吃不住分量,“咯吱咯吱”的发出声响,若是一般的抬杆人早就吓坏了,可这些面具人始终如一,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和担心,也不阻止他,只是一味的向前走,倒是刁水牛自己听见竹竿的的吱嘎声,安静了许多。
眼看就要转过山口,刁水牛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
“老杨,杨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哎呦,你们两个,抬快一点,我有事要和你们的主人说,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啊。老杨,唉,你管管你这两仆从。”
两个抬杆的面具人仿佛没有听见刁水牛的话,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步伐和之前未见任何变化。最后还是走在前面的杨先生听见了刁水牛的声音,皱了皱眉头,对着给自己抬杆的两个面具人结了个手印,面具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刁水牛慢慢赶了上来,和杨先生并驾齐驱。
“嘿,杨先生,你这本事真不错,啥时候也教老刁两手呗。”
刁水牛赶上来之后,没说正事,先恭维了杨先生一句,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面具人的艳羡,杨先生听了,心中鄙夷,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个笑容,
“好啊,刁将军想学,在下自当倾囊授之,只是,这符术看似简单,杨某也学了十年有余,方窥见一点皮毛,不知刁将军可有这份耐心。”
刁水牛听了直咂舌,再也不提学符术的话了。其实他不知道,这杨先生说十年才有此成就,还是自夸了。
符术没有天赋的人根本无法入门,这杨先生虽然已经是他师父百里挑一挑出的,却至今也无法自己制作符箓,只能制作些半成品,但好歹使用些繁复的符箓尚且在行,所以也算是除了他师父之外的符师第一人了,身上带了众多师父给的各种符箓在山里替他师父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杨啊,你看这天都亮了,咱们也马上就要出了这山口,上大道了。我的马群就在这山口之外,咱们上了马,走的可就快了,那边山里的动静可就听不到也看不见了。看时辰,咱们那些火药也该炸了,怎么一点动静也听不到,你那符阵没问题吧,到底靠不靠谱。”
其实杨先生也有点疑惑,按时辰这符阵确实该被激发了,而自己这些人虽然赶了一夜的路,但山路蜿蜒,其实离那山谷的距离也并不是特别远,火药真的爆炸,那种天崩地裂的动静,自己这么多人不可能听不见。
但自己心里打鼓是一回事,听见别人对自己权威的质疑又是另外一回事。
杨先生拉下了脸,
“刁将军这是对我的符阵有所怀疑?想当初杨某可是给你实验过的,刁将军亲眼见过的东西如今就不承认了? 亏得你刚才还说想学习符术呢,没料到心中竟然如此的对我的符阵没信心。”
刁水牛被他抢白,脸上有些不自在,
“哪里,杨先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质疑你的符术,你说的对,当初老刁确实亲眼见过符阵的神奇,不然咱也不会同意把所有的火药隐藏点都布置上符阵。可这事情一码归一码,现在可是已经到了咱们约定的时间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杨先生你不感到奇怪吗?”
杨先生当然心里也正纳闷,可气势不能弱,
“山里的天阴晴不定,天光有早有晚,许是时辰还不到,再等一会儿吧……”
话音未落,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像是闷雷一样,声音之大,就像近在咫尺的爆炸,震得人头皮发麻。
缓慢行进的队伍被吓了一跳,士兵们一个个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刁水牛和杨先生却瞬间露出了笑意。
炸了,炸了,成了,成了!
巨大的爆炸声给两人带来了巨大的满足感,尤其是杨先生,抬起眼皮,不去看刁水牛,但眉梢眼角都透露出一股子骄傲。
刁水牛自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还没落地,就被这爆炸声打了脸。于是立刻装作很忙碌的样子一叠声的对着身侧跟随的亲兵发号着示令。
“怎么回事,前面怎么好像不走了,你看前面黑压压的,都滚成蛋了,前面就出山口了,我的马儿都在那里养着呢,你们赶紧过去看看,这么大的动静,马儿没受惊吧?要是跑了,你们可都得用脚给我走到北边去……”
刁水牛只顾自己絮絮叨叨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那本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却只响了一声,再也没有别的动静响起。
杨先生当然不像他那么蠢,此刻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神情有些不解的蹙起了眉。
这时,前方的队伍彻底不动了,黑压压的堆在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阻碍了。
刁水牛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性子急,反正自己也指挥不动抬滑竿的面具人,索性跳下滑竿,拨开人群,大摇大摆的往前方走去。
队伍的先头部队已经彻底转过了山口,面前是一片无比开阔的土地,虽然已经是初冬,这里居然还有绿草茵茵,气温适宜,果然是个圈养马匹的好去处。
只是,这时候,那些本该安静吃草的马儿正在东跑西颠,一群年轻的士兵正在拿着长杆套马,场面热烈,就像是一场热闹的套马会。
而一侧的出口方向,正并排立着几个人,尽皆骑着高大的骏马,中间簇拥着一个身骑高大梅花鹿的姑娘,神鹿壮实俊美,姑娘英姿飒爽,正是昨日才刚刚见过一面的长公主凌芷瑶。
刁水牛一身激情澎湃的热血在这初冬的早晨瞬间降到了冰点,辛苦筹谋,计划眼看就要功成,怎么在最后的时刻情势逆转了呢?
这群人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这些人的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