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那道血痕像活物般沿着腕骨攀爬,每寸皮肤都像被火炭烙过,她能清晰感觉到血管里有细流在窜动——不是血,是某种更灼热、更黏腻的东西。
银针在烛火上烤得发红,她却觉得冷。
指尖触到内关穴时,记忆突然翻涌:母亲咽气前攥着她的手,指腹的血渍渗进她掌纹,当时她只当是咳血,如今想来,那些血珠分明凝而不散,形状竟与此刻的血痕有几分相似。
“血脉之中若有药引残留,终有一日会觉醒。”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撞进脑海。
舒瑶的手一抖,银针“叮”地掉在桌上。
原来不是巧合,不是诅咒,是母亲早有预言。
她望着镜中泛青的脸,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能将现代医学与古代方术无师自通——或许母亲当年便将某种药物成分种进了她的基因里,像埋下一颗种子,等血痕觉醒时抽芽。
胸口的刺痛突然加剧,她咬着牙捡起银针,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冷汗顺着下颌砸在案上。
血珠渗出的刹那,那道血痕竟诡异地缩了缩,像被针芒吓到的蛇。
她不敢耽搁,连扎三穴,直到痛感稍缓,才踉跄着抓起案上的壁画残篇。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舒瑶裹紧披风,沿着墙根往石宇营地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扶着墙喘了两口气,抬头正撞进一双灼亮的眼。
“你脸色比雪还白。”石宇的狼首刀挂在腰间,刀鞘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褐。
他伸手要扶她,被她侧身避开——她怕他触到自己发烫的皮肤。
“若我出现异常,立刻用醒神露点我眉心。”她将残篇塞进他掌心,指尖冰凉,“找李辰,他懂古文字。”
石宇的指节捏得发白,狼首刀的刀柄在他掌心压出红印:“到底怎么了?”
“来不及说。”舒瑶望着他眼底的担忧,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刀鞘,“刀在人在。”
石宇的呼吸陡然一滞。
这是他十六岁上战场时说的话,这么多年,只有她记得。
他握紧残篇,喉结动了动:“戌时三刻,我在西墙根等你。”
舒瑶转身时,听见他低声补了一句:“人在刀在。”
次日卯时,孙御医的贴身小太监敲开了钦差府的门。
舒瑶望着那身明黄绣云纹的官服,指尖轻轻抠进掌心——血痕已经爬到小臂,隔着衣袖都能摸到凸起的纹路。
“舒大人,我家主子在太医院等您。”小太监弓着腰,声音像掐着嗓子的公鸭。
太医院的偏厅飘着苦杏仁味。
孙御医坐在檀木椅上,手里端着青瓷碗,碗里的药汤黑得发亮。
他见舒瑶进来,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这是第三阶段改良的蚀魂心经,我试了七次火候,就等你这位医道圣手来试药。”
舒瑶盯着那碗药汤,喉间泛起酸意。
她记得紫冥阁的典籍里提过,蚀魂心经是用活人怨气炼的毒,前两阶段能让人失智,第三阶段……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冷光,指尖轻轻绞着袖中帕子——帕子里裹着逆灵散,能分解药液成分。
“这药……”她故意顿了顿,“毒性太强了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孙御医的拇指摩挲着碗沿,“你不是一直想破解活体兵器的秘密?喝了它,你会离真相更近。”
更近?
还是更陷进深渊?
舒瑶接过药碗,指尖触到碗壁的瞬间,腕上的血痕猛地一跳。
她仰头饮尽,喉间立刻泛起铁锈味——果然掺了人血。
趁孙御医不注意,她舌尖微微一顶,将药液全吐进了袖中帕子。
“如何?”孙御医的目光像两把刀。
“有点苦。”舒瑶扯出个笑,“我去净手。”
她关紧净室的门,帕子上的药液正与逆灵散发生反应。
黑色药汤逐渐变紫,最后凝成一粒血珠——和她掌中的血痕颜色分毫不差。
“加速觉醒。”她低声念出检测结果,后背抵着门滑坐在地。
孙御医果然在推她,推她成为更完美的活体兵器。
月上中天时,舒瑶摸进了密室。
墙上的烛火被风一吹,影子在母亲的画像上摇晃。
她从暗格里取出那套银针,铜锈味混着霉味钻进鼻腔——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每根针尾都刻着细小的符文。
按照壁画上的手法,她颤抖着将针抵在膻中穴。
第一针下去,太阳穴突突地跳;第二针,耳边响起母亲的声音:“瑶瑶,别怕。”第三针入体的刹那,眼前突然一片白光。
她看见十六岁的自己。
母亲攥着针管,眼里全是泪:“这是最后一剂,能保你二十年平安。”针管扎进她手臂时,母亲的掌心也有同样的血痕,“等血痕现,你就会明白……”
画面破碎的瞬间,舒瑶猛地拔针。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是禁室壁画里的符文,暗红色的纹路扭曲着,像在无声诉说某个被遗忘的秘密。
她盯着地上的血图,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将那符文的影子投在母亲的画像上。
画像里的女人眼尾微挑,嘴角竟似扬起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