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萧肃立于密室幽暗的中心,看着自己设置的陷阱,铜镜映照着灯火。
地板之下,淬毒的锋芒只待一触即发。
墙缝中的弩机,引线绷紧,似毒蛇吐信。
小几上的阵眼之源幽幽发光,诱人深入这十面埋伏。
局已布下,粗疏的表象下,每一寸都是通往黄泉的捷径。
“刘三刀,人都齐了?”林萧肃的声音不高,却透着寒意。
“回侯爷,悉数妥当!院内二十精锐,外围三十人警戒,插翅难飞!定要将那藏头露尾的鼠辈剐出来!”刘三刀的回答裹挟着浓烈的杀伐气。
林萧肃微微颔首:“沉住气。我要亲眼瞧瞧,是哪条养不熟的狗,在我眼皮底下潜伏了这么些年。”
一切布置停当,林萧肃唤来几个下人,声称要外出查案,随即大张旗鼓地出了府门。
马蹄声远,他却如鬼魅般折返,潜入书房旁的暗阁。
此处是他预留的死角,一道隐秘的孔洞,恰能将密室入口尽收心底。
夜。
侯府的灯火次第熄灭,偌大的府邸沉入死寂。
只有巡夜锦衣卫的甲叶摩擦声。
【警告:危险迫近!侦测到强烈敌意!】
脑中系统的示警骤然响起,林萧肃心神陡凝。
【鹰眼术】瞬开,无形的感知刹那间笼罩了整座侯府。
子时。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自高墙翻入。
其身法之迅捷,动作之诡秘,竟将所有巡逻的锦衣卫视若无物。
“身手不赖!”林萧肃心头微凛。
黑影穿梭于花园曲径。
他对侯府的每一处布置,熟悉得令人心惊。
刘三刀精心布置的几处暗桩,也被他一一从容绕过。
那黑影径直来到密室之外,三两下便破了外围的机括,推开了沉重的石门。
林萧肃足尖一点,身形已没入通往密室的暗道。
墙壁的窥孔内,黑影已立于“阵眼之源”前,正要探手。
蓦地,黑影的动作顿住。
他竟不回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朝着林萧肃藏匿的方向发出一声冷笑:“忠勇侯,戏看够了?何不现身一见?”
林萧肃胸口猛地一跳,索性推门而出。
灯火下,黑影的面容映入他的视野,林萧肃只觉浑身血液都凉了几分——竟是那个平日里在后院默默劈柴的哑仆,王福!
“王福?你……你不是哑巴!”林萧肃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愕。
王福的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吐字清晰,带着一种病态的畅快:“三年了,天天瞅着侯爷您演戏,憋死我了!如今能开口,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林萧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打量着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仆人:“我明白了。府中的布防图,你也有一份吧?所以才能避开所有暗哨。”
王福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变,阴冷而锐利:“侯爷果然不笨。这三年,我可是一天不落地瞧着您,从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小官吏,爬到今天忠勇侯的高位。裂空大人常说,林家的种,就是不一般。”
“裂空?!”林萧肃心口一紧,“烈风部落!三年前,你们就把探子安插到我身边了?”
王福笑得愈发得意:“何止是你。整个林家,都在我们大人的视野之内。侯爷,你猜猜,你们林家和我们烈风部落,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一派胡言!”林萧肃断喝。
王福懒得再费唇舌,右手倏地抬起,掌心凝聚起一团墨绿色的诡异气劲:“裂空大人让我代他,向林公子问好!”
话音未散,王福的身形已如炮弹般射出,带着呼啸的掌风扑向林萧肃!
林萧肃急忙侧身闪避,劲风格面生疼。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密室门口传来!
刘三刀不知何时摸到了门边,本想从背后给王福来个狠的,哪知王福竟似早有防备,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正中刘三刀胸口!
刘三刀像个破麻袋般被拍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墙壁上,滑落在地,张口便是一道血箭。
“刘三刀!”林萧肃又惊又怒。
王福却连看都未看刘三刀一眼,扭过头,对着林萧肃发出一声嗤笑:“锦衣卫第一高手?就这点斤两。林公子,裂空大人可一直念着要与你‘重逢’呢。”
‘重逢’?!
这两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林萧肃的心上!他竟然和裂空……见过?!
不及细思,王福的第二轮攻势已如狂涛卷至!
他显然动了真格,掌法阴毒狠辣,变幻莫测,正是烈风部落的独门绝技——风魂手!
每一掌拍出,都带起尖锐如鬼哭般的风啸,撕裂空气,声势骇人!
林萧肃不敢怠慢,【铁布衫】催至极限,硬抗对方的重击。
“砰!砰!砰!”
掌力交击,发出沉闷的爆响。
密室之内,气劲四溢,桌椅翻飞,碎石激射。
数十招转瞬即过,林萧肃纵有【铁布衫】护体,也被震得气血翻腾,臂膀发麻。
这王福,竟强悍如斯!
王福瞅准一个破绽,一掌斜劈在林萧肃肩头。
林萧肃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地退出数步。
王福借势旋身,一把抄起小几上的“阵眼之源”,转身便要遁走!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咻!”
一支短矢破空袭来,快逾闪电,精准无比地钉进了王福急奔的小腿肚!
“呃啊!”王福痛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哪个不长眼的?!”他暴怒回头。
只见密室门口,一个干瘦枯槁的身影倚着门框,手中握着一把小巧的袖弩——赫然是昏迷了数日的老杜!
王福的脸瞬间黑如锅底:“老杜?!你个老不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你明明早就看穿了我,却为了那点狗屁不通的旧情装聋作哑,现在还敢跳出来坏我好事?!”
老杜面无人色,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开口:“我……我不过……想还了……当年的……人情……”
“还人情?我看你是找死!”王福怒极,反而笑了起来,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他猛地从怀中摸出一枚鸽蛋大小的黑色圆球,狠狠砸向地面!
“当心有诈!”林萧肃疾呼,同时立刻闭住了呼吸。
圆球触地,砰然炸开!
一股浓烈刺鼻、带着异香的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密室,伸手不见五指!
烟雾之中,隐约传来王福阴恻恻的声音:“林侯爷,想知道更多,就去静心庵挖吧……”
声音渐远。
片刻后,浓烟缓缓散去。
密室内空空如也,王福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瘫倒在墙角、生死不知的刘三刀。
“给老子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林萧肃怒吼着下令,第一个冲出密室,直扑府门。
然而,外面早已乱成一锅粥。
王福那厮狡猾得很,竟利用烟雾弹在府中多处制造了不大不小的爆炸和骚动,成功引开了大部分锦衣卫的注意力,趁乱逃之夭夭。
搜捕无果,林萧肃只能铁青着脸返回。
老杜已被下人抬到了偏房的床榻上。
林萧肃走到床边,看着面如金纸的老杜,心绪翻腾。
“老杜,你刚才说的‘当年恩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早就晓得王福不是善类,对不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
老杜费力地摇了摇头,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抽丝:“侯爷……这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那王福……来头大得很……今天这档子事……恐怕……只是个开始……静心庵……您……您还是亲自去走一趟……问个明白……”
林萧肃默然坐在床沿,窗棂外,天色已现鱼肚白。
一夜折腾,他却毫无困意,只有满心的疑云和压抑。
静心庵。
如果王福那狗贼没撒谎,那里便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还有那个“裂空”,以及所谓的“重逢”……这些都像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今夜府中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掀开了这盘诡谲棋局的一角面纱。
水面之下,更深、更骇人的秘密,正蛰伏着,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