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邪了门了!”
市政府那帮笔杆子,为了给“微创加固工程”贴金,准备申报个国家级创新案例。
于佳佳心里门儿清,这帮人就是想把那些土方法、笨办法,包装成高大上的“技术模型”,好往自己脸上贴金。
“呸!想得美!” 于佳佳心里暗骂。
开会的时候,那帮专家学者,一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
“于工,你们这个‘微创加固工程’,搞得有声有色,数据也很漂亮,能不能提炼一下你们的技术模型?算法、参数什么的,拿出来分享一下嘛!”一个戴着厚眼镜的专家,笑眯眯地说道,眼神里却充满了算计。
于佳佳早就准备好了,她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了上去。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这就是我们的‘技术模型’——《城市伤疤养护手册》!”
众人接过一看,顿时傻眼了。
这哪是什么技术模型,分明就是一本“城市伤疤写真集”!
册子里,图文并茂地记录着每次修补的时间、地点、人员、主观感受,甚至连参与者的心情都写得清清楚楚,就像一本“城市日记”。
更绝的是,每页都附赠一片嵌有“悔改灰”的微型陶片,看起来既文艺又复古。
“这……这是什么?”专家们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这就是我们的技术模型!每一次修补,都是一次心灵的抚慰,每一次触摸,都是一次历史的回顾。”于佳佳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
“这……这缺乏量化标准啊!”一个专家忍不住质疑道,“没有数据支撑,怎么能叫技术模型呢?”
于佳佳还没说话,王建国就冷笑一声,站了出来。
“你们要的是论文,我们要的是心安!老百姓要的是安全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不是你们那些冷冰冰的数据!”
王建国这一句话,直接把那帮专家给怼了回去,让他们哑口无言。
这帮象牙塔里的家伙,根本不懂老百姓的苦,只知道坐在办公室里,闭门造车。
《城市伤疤养护手册》的事儿,很快就传开了。
周正礼听说这事儿,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把补丁当荣耀,这像什么话?以后还有脸见祖宗吗?”
他拎着一本破旧的家谱,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发布会现场。
“你们把补丁当荣耀,就不怕子孙笑话?”周正礼怒吼道,声音洪亮,震得整个会场都嗡嗡作响。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这位老倔头闹出什么事儿来。
于佳佳赶紧上前安抚:“周老,您消消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周正礼一把推开于佳佳,走到台上,打开了手中的家谱。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家谱的末页,空白一片。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周正礼拿起笔,一笔一划地添上一行新字:
“周氏十七世,参与补天纪元工程,手触叹息层,心知亏欠。”
写完之后,他抬起头,看着众人,语气平静了下来。
“修地如修德,不记下来,就白修了!这些伤疤,是我们的教训,也是我们的财富,不能忘记!”
周正礼说完,放下笔,转身离开了会场。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于佳佳看着周正礼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从今天起,每项‘针灸式修复’完成后,我们都会向参与者颁发‘家谱页’定制铜牌,大家可以自愿将自己的名字载入家族史!”于佳佳当即宣布道。
这一举措,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好!就该这样!让子孙后代都知道,他们的祖辈曾经为这座城市付出过!”
另一边,赵工也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最后一次来到锅炉房,手里拎着一只从未示人的木匣。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全套手工陶模工具,是他年轻时师从老窑匠所学的。
“这些东西,我已经几十年没碰过了。”赵工抚摸着那些工具,眼神里充满了回忆。
他当众捏制了一只小罐,底部刻上“根脉永续”四个字,然后亲手将它埋入梧桐树下。
“以前我以为修的是管子,后来才知道,修的是人心。”赵工说完,默默地离开了。
当晚,姚小波心血来潮,又回到锅炉房转悠。
他发现,梧桐树根旁的泥土微微松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
“这老头,还真是闷骚啊!”姚小波心里暗暗佩服。
于佳佳觉得,应该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城市伤疤”的修复工作中来。
于是,她推动设立了“补天节”,定于每年秋分。
在这一天,全城开放老旧管廊,市民可以携自制陶罐进入“听地”,感受大地的呼吸。
首届“补天节”活动,吸引了无数市民的参与。
其中,一对父子引起了于佳佳的注意。
父亲是当年偷工减料商人的儿子,如今主动报名做志愿者,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赎罪。
儿子手持陶罐,认真地记录着每一步的震动,一丝不苟。
陈秀兰拍下了这张照片,发到了工作群里。
“这一罐,装的是两代人的债啊!”陈秀兰感慨道。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于佳佳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深秋的月夜,格外清冷。
于佳佳独自一人回到了锅炉房,准备封存本期全部“家谱页”……
深秋的月亮,跟开了美颜似的,亮得刺眼。
于佳佳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推开了锅炉房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今天的任务是给这批“家谱页”定制铜牌盖棺定论,锁进保险柜,仪式感必须拉满。
她刚把那沉甸甸的柜门打开,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句“功德圆满”,就感觉脚底下有点不对劲——地面仿佛抽了筋似的,微微颤抖。
回头一看,好家伙,复古天团来了!
赵工、周正礼、还有社区张老师、老片警郑卫东……一个个老脸在月光下泛着光,手里都捧着个造型各异的陶罐,像参加什么秘密宗教仪式。
没等她发问,这帮老家伙就排着队,默不作声地走到保险柜前。
每人捧着罐子,小心翼翼地贴地三秒,感受大地的脉搏,然后轻轻地放到柜子里,动作那叫一个虔诚,生怕碰碎了似的。
最后一个是赵工,他捧着那只明显跟别人不一样的陶罐——罐底朝天!
在月光的照耀下,罐底那粗粝的纹理,仿佛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于佳佳默默地合上柜门,转身准备撤退。
这帮老家伙,搞得跟行为艺术似的,她有点看不懂。
“叮——”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脆响,像是陶片轻轻碰撞,又像是沉寂已久的心跳,突然复苏。
于佳佳猛地回头,想看清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没发现,只有一柜子沉默的陶罐,在黑暗中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与此同时,巷口站着一个身影——是姚小波。
他仰望着深邃的星空,喃喃自语:“原来一座城真正活过来的时候,是连沉默都会回音的……”
三个月后,“补天节”带来的热度逐渐消退,就像夏日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些许潮湿的痕迹。
各区“听地”陶罐回收率骤降七成,这个数字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于佳佳心里刚燃起的那点希望。
“这可咋整?”姚小波抓耳挠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走访发现,许多居民压根没把这事当回事,陶罐不是被当成摆件供在玄关,就是被熊孩子们拿去养金鱼、乌龟,甚至还有人嫌弃占地方,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这帮人,简直是暴殄天物!”姚小波气得直跳脚。
他拍下各种惨不忍睹的照片,一股脑儿地发给了于佳佳:“佳佳姐,我们把神圣搞成了装饰,这可咋办啊!”
于佳佳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惨遭蹂躏”的陶罐,心里五味杂陈。
她没有回复姚小波的消息,只是默默地打开电脑,悄然调取了全市近半年来的地下振动数据。
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据,在她眼前飞速滚动,像一首无声的乐章,诉说着城市的脉搏。
突然,一组异常数据引起了她的注意——东郊某段管线连续出现低频共振,频率与三年前塌陷前夜仅差0.3赫兹!
“不对劲……”于佳佳眉头紧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没有声张,只是不动声色地给赵工发了一条短信:“赵工,你那批老陶模,还能用吗?”
深夜,锅炉房里灯火通明。
赵工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地检查着那些尘封已久的老陶模。
这些陶模,是他年轻时师从老窑匠所学的,每一件都倾注了他的心血和技艺。
“能用,当然能用!”赵工摩挲着那些陶模,眼神里充满了怀念。
他连夜复刻了十二只标准陶罐,罐壁薄厚、口径弧度皆按1987年国营窑厂原始参数,力求还原最原始的声音。
第二天深夜,赵工亲自带队,开着一辆破旧的工具车,来到了东郊那段问题管线。
他们小心翼翼地挖开泥土,将新罐埋入沿线十二个关键节点,每罐内置微型共鸣腔,并以黄土封口,确保声音能够自由传递。
姚小波扛着摄像机,亦步亦趋地跟在赵工身后,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赵工,这些陶罐跟之前的有什么不一样吗?”姚小波好奇地问道。
赵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淡淡地说道:“之前的陶罐是探测器,现在的陶罐是引子。”
“引子?”姚小波一脸疑惑。
赵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人心懒了,光靠说教没用,得让地自己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