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望着那块鬼灵玉,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此物在修真界早已绝迹多年,据载唯有在极阴之地、阴煞聚涌之中,方有可能孕生而出。此玉蕴含无尽阴煞之力,又兼具灵性,不论是炼制阴属性法宝,还是祭炼傀儡、布设法阵,皆是极佳之材。
“此行不虚。”张炀低声喃喃,伸手一点,一缕灵光飞出,稳稳托起那块灵玉。鬼灵玉入手的瞬间,一股冰凉透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而上,仿佛要将他整条手臂冻结。张炀运转真元,将那股阴寒之气逼散,随即一挥袖,将鬼灵玉收入储物袋中。
然而就在此时,整座洞窟忽然一阵轻颤,四周翻腾的黑雾骤然停滞,犹如被人一瞬冻结。那股笼罩整个洞穴的阴煞气息也在急速减弱,原本诡异翻腾的气流,化作无数缕细丝,缓缓消散于虚空之中。
张炀眯起双眼,神识迅速外放,探查四周,确定并无异动后,心中暗道一声:“看来这此地的阴煞之气,正是被那鬼灵玉吸纳汇聚,如今灵玉被取走,这阴煞之气也停止了。”
思及此处,他不再逗留,足尖一点,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沿原路急速掠出深洞。洞外的阴风呼啸声再次传入耳中,张炀立于乱石间,抬头望向灰白如墨的天幕,神色微沉。
“此地阴煞太重,久留无益。”他喃喃自语,旋即运转遁光,化作一道青虹,继续深入乱魂岭腹地。
这片山岭绵延无尽,处处死气森然。张炀一路潜行,避过无数厉魂与阴兽的袭扰。终于某一日他立于一处小山之巅,俯瞰脚下滚滚阴雾时,竟隐约看见远方山脉尽头泛出一抹微光——那是离开乱魂岭的出口。
月余后,张炀终于自凉国境内脱出。张炀一路潜行,于夜色中穿越荒芜山岭,避开数处妖族巡哨,终于踏入越国疆土。
越国境内,亦是一片萧瑟。张炀不敢久留,白日匿踪,夜间飞遁。一路东行,又是数旬,直至他抵达越国与卫国交界之地。
他隐身于密林高处,神识外放,仔细探查周围情形。出乎意料的是,边境之地竟出奇平静,不仅没有大规模妖族驻扎,就连妖气的波动都极为稀薄。
“果然……越国与卫国边境还算太平。”张炀低声沉吟,片刻后,眼神微动,决意趁此良机离境。
当夜,夜色如墨,寒风猎猎。张炀掩去一身气息,化作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青光,从山脊之巅悄然掠过。一路无声无息。
不多时,他已踏入卫国境内。张炀落身于一片荒林之间,抬头望向东方天际微弱的晨光,心中暗松一口气。
“终于……出了妖族势力范围。”
张炀踏入卫国境内后,便一路向南潜行。此地虽未被妖族占据,但灵气之中隐隐透着一丝阴浊之气,显然此地天地灵气极为混乱。
两日后,张炀来到一座被黑雾缠绕的山谷前。谷口竖立着一块青石碑,其上刻着三个血色大字——“血渊坊”。
此地正是卫国境内颇具规模的一处魔道坊市,传闻为一位元婴真君的魔道散修所建。
张炀敛去一身清正灵气,周身气息微微一荡,化为一股淡淡魔气缭绕。衣袍一展,原本的青色玄衣化作墨黑色长衫,袖口绣有一丝银纹,显得阴沉诡异。他抬手轻抚面门,灵光闪烁间,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孔显现——那是他以幻形术所化的伪装。
随后,他便缓步迈入血渊坊。
坊市之中阴雾弥漫,街道以黑石铺就,灵灯悬于半空,光芒昏暗。四周修士来往不绝,皆气息阴沉,有的肩头挂着骷髅饰物,有的腰间悬着血色令牌,更有数名修士骑乘着阴兽穿行,发出阵阵低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与灵药的味道。
张炀神色平静,脚步不疾不徐,混入其中。
他先在一处酒肆坐下,点了一壶“幽魂酿”,静静倾听周围修士的低语。四周交谈纷杂,但在他刻意调控神识的探查下,那些言语在脑海中逐渐拼合成一幅战局的轮廓。
“听说天魔宗那边又调兵了,陈于凉国边境,欲与妖族正面对阵。”
“呵,天魔宗?那是魔道首宗,如今魔君闭关,天魔宗三大护法掌权,已调集三十余宗门之兵力。”
“可惜啊,妖族大军源源不断,哪怕天魔宗麾下魔将如云,也不敢轻启战端……只是僵持。”
“越国、卫国这边倒还算平静,魔道诸宗只派了少量弟子镇守防线,并未大规模动兵。”
张炀静静听着,眉头渐渐舒展。
他取出一片灵石,放在桌上,淡淡道:“再来一壶。”
酒肆掌柜打量了他一眼,笑而不语,将酒壶奉上。张炀不动声色,继续装作寻常客人模样,偶尔举杯,实则神识早已锁定另一桌几名修士的谈话。
“商国那边可不太平啊,听说前月妖族一支五万大军,攻入商凉交界,被天魔宗圣子亲自带领诸多修士将其击退。”
“圣子亲征?那可是魔道年轻一辈第一人,听说他修得‘血天魔体’,一念可化数十道魔影。且各个魔影都有自身一成实力,极为了得。”
张炀听到这里,微微一笑。
他收回神识,饮尽杯中酒,起身离开酒肆,转入一条僻静街巷。街巷尽头,一座石塔林立,塔上悬着“绿阁”两字。张炀快步进入其中,花费数千灵石换取了数枚玉简,玉简之中记载的,正是魔道疆域与妖族战线的最新形势。
他在一处无人的阴巷中静静研读,良久之后,方才合上玉简,目光深邃。
——如今魔道疆域之中,以天魔宗为首,麾下聚拢大小宗门数十,以凉国与商国交界为主战线,陈兵数十万。双方对峙已久,虽小战频仍,但并未爆发大战。
——而越国东侧的卫国与南方青阳国,因地势偏远,妖族未有大军侵扰,仅派少量妖王驻守外围。
“原来如此……”张炀轻声呢喃,神色略显平静。
他心念微转,思索片刻后,暗道:“若以此局势观之,我可沿卫国东南,潜入魔道腹地,再借道西行……如此一来,便可悄然回到太方国。”
思定之后,张炀收起玉简,袖袍一拂,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昏暗的巷底。
张炀一路南下,自卫国入云国,再转而向西。
沿途山河寂寂,凡尘荒芜。偶尔有魔修巡逻队掠空而过。
云国境内还算太平,行程倒也顺利。但当他穿越青阳国边境,踏入商国境内的那一刻,气息便陡然一变。
天地间弥漫着紧绷的肃杀之气,灵气流转间隐含戾意。四方山峦间,阵旗林立,黑雾与灵光交错,隐约可见高空有一队队魔修小队巡逻。
——整个商国,仿佛是一只正在静伏的猛兽。
张炀压低气息,心神沉稳,化作一名气息普通的结丹修士模样。身上灵气内敛、气息阴沉,极像是常年在魔道坊市混迹的散修。他沿官道缓行,最终在一座规模不小的坊市前驻足。
坊市名曰——幽澜坊。
此地乃是商国边陲的一处要地,传闻常年驻守着一位元婴真君,负责统辖此方数百里范围。张炀便打算停留片刻,打探商国战局的详情,再趁夜离去。
他走进坊市,街巷两侧的店铺多为魔修所开,灵器、符箓、傀儡、血炼灵丹一应俱全。空气中弥漫着药香与血腥混杂的味道。
张炀在街角找了个不起眼的茶肆,点了一壶劣灵茶,神色淡然,却暗暗以神识探查四方气息。
可惜他并未察觉到,一道极微的灵线正自坊市上空垂落,将他方才步入坊市时的气息捕捉。那是此地守将布下的“识神阵”,用以辨识外来者身份的。
——也正因如此,他的一丝灵气波动,最终被上报。
张炀并不自知。
他雇了一名叫“风信子”的魔修少女,给了几枚下品灵石,让她介绍了下如今商国与妖族对峙情况。风信子修为不过筑基,生性机灵,见他出手阔绰,也不多问,只是笑着一边回复张炀问题,一边带路。
然而,就在他们穿过一条街巷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
下一瞬,两股强大灵压自天而降!
“轰——!”
坊市上空灵光闪烁,两道元婴真君的身影几乎同时现出。其一清瘦高挑,面色冷肃,一双眸子如刀锋般锐利;另一人身披血纹长袍,目光沉稳,却带着几分熟悉的冷意。
张炀心头微动。
那血袍真君,竟是韩绝尘——血魔宗之人,昔日与自己算是打过数次交道。
而那清瘦中年人显然是此坊主事之人,身周魔气凝如实质,冷声喝道:“道友不是吾魔道中人,为何擅入我幽澜坊!”
声音冰寒如霜,震得四周魔修尽皆噤声。
风信子吓得面色煞白,跪地连连求饶。张炀皱了皱眉,心中暗叹——果然还是露了行迹。
他微微一笑,神色平静,抬手一抛,一枚中品灵石落在风信子掌心,淡淡道:“你先退下吧。”
风信子惊惶地望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上空的幽澜真君。后者微微颔首。她如蒙大赦,连忙退入人群。
韩绝尘这时上前半步,目光在张炀身上来回打量,神色疑惑。
“看道友气息,不似妖魔之流。何以在此藏形匿影?”
张炀苦笑,抬手拂袖,灵光微闪。那层幻形术的遮掩顿时消散,露出原本的面容。
“韩道友,别来无恙。”
一声轻笑落下。
韩绝尘神情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惊呼道:“玄青道友?!你……你如今为何现身于我魔道疆域!”
一旁那名清瘦中年人眉头一挑,目光一凝。“玄青?”他语气微变,带着几分警觉与探询。
韩绝尘神色微微一僵,立刻传音解释——
“幽澜真君,此人并非我魔道中人,而是……。”
韩绝尘将张炀的来历一一道明后,场中一时安静下来。
幽澜真君目光微动,似在打量张炀,随后嘴角微扬,神色淡然地笑道:“既然道友并非那妖魔之修,此地并非谈话之所,还请移步他处。”
张炀闻言,苦笑一声,略一拱手,点头应下。三人旋即起身,化作遁光,破空而去。
不多时,三道光影落入一处幽静的别院。院内竹影疏斜,石径蜿蜒,清泉涓涓,隔墙外还有几株古松在风中低鸣。夜色初垂,淡淡灵雾在庭间氤氲,气息安宁而清冷。
三人入内后,各自落座。桌上灵灯微燃,幽黄的火光映照在几人脸上,明暗交错。气氛安静得连檐下水珠落在青石上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张炀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韩道友,怎得出现在此地?我记得,当初听闻凉国已沦陷,贵宗与另外两宗皆遭妖族所灭……如今却见道友安然,实在令人意外。”
韩绝尘闻言,神情一黯,眼底闪过一抹苦涩。他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抬眼望向窗外那片淡雾,声音低沉下来:“当年我等曾邀玄青道友一同前往那处上古战场秘境,道友婉拒。后来,我宗与另外两宗一同入内探查,才发现那战场中心有一处封印。经我等三宗调查之后发现,那封印乃是上古大能所设,镇压着一头化神级大妖。”
他语声愈发凝重,仿佛重温当年惨景:“后来秘境忽生异变,封印松动,那大妖似有所感,竟在沉眠中苏醒,疯狂冲击封印。为稳固此阵,我三宗元婴真君尽数聚集于封印之地,合力维持。自此,凉国境内真君几乎空虚。岂料,那些妖魔之修不知从何得悉此事,趁虚而入,发动突袭——凉国便一夕之间沦陷。”
说到此处,他停顿片刻,指节微微发白,似仍未从那一幕走出。
“而我等当时仍困于秘境,对外界之变毫不知情。”他苦笑一声,“直到封印几近失稳,我宗宗主不得不冒险离去,欲寻外援。然其出得秘境,见凉国已乱,权衡之下,只得放出虚言——称三宗皆灭,以惑妖魔视线。其后宗主奔赴天魔宗求援,魔道诸多强者倒也并未袖手。二十余位真君秘密潜入,与我等汇合,再度尝试加固封印。”
他眼神一凛,声音微颤:“可那时,那头大妖似察觉命运将绝,暴发出惊天之力!封印寸寸崩裂,一股金色火柱冲霄而起,威势滔天。那火光之烈,连虚空都似被焚化。我们数十真君根本无力阻挡——那等威势,纵是化神尊者,也不敢正面触及。我们唯有仓皇遁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头大妖脱困而出……”
话音落下,室内一片寂然。
张炀目光微闪,心底暗惊。原来,当年那撕裂天穹的金色火柱,竟是这般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