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翊回到东宫后院,看到苏照棠,终于卸下一身的防备,眼里透出说不出的疲惫。
苏照棠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中有数,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抱住了他。
李承翊反手抱紧她的腰身,闭上眼,将脸埋进颈窝,低低出声:
“好累。”
苏照棠轻轻拍过他的后背,眼神柔和:“那便睡一觉吧。”
“你陪我。”他得寸进尺。
苏照棠无奈,今日只能纵着他。
“好。”
逐雀和琼枝等人就在一边看着,谁也没敢出声打扰。
李承翊是真的累了,抱着苏照棠躺下来,鼻间嗅着妻子身上传来的香味,很快阖上双眸,沉沉睡去。
他双手依然拢着苏照棠的腰,箍得很紧,没有放开的意思。
苏照棠觉得不舒服,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侧身躺着,指尖描过男人高挺的鼻梁,优越的眉眼,很快也感到一丝困意袭来,渐入梦境。
再醒来,外边天色已黑,殿内烛火微亮,在李承翊的眼里跳跃。
苏照棠彻底睁开眼,扒拉开还搭在腰上的手。
“什么时候醒的?”
李承翊又将手搭了上去,欺身将人拥在怀里,眼里再无疲色,只有满足。
“也就比你多醒一刻钟,我已吩咐琼枝去备饭了,再躺片刻就去用膳。”
苏照棠“嗯”了一声,没有动弹,这个姿势还挺舒服。
就是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有些铬脑袋。
李承翊看她头一直往外动,就知道她又在嫌弃自己胸口硬,掌心垫在她脑袋后面,果然不动了。
他无声地笑了下,接着说起正事:
“皇后死前,告诉我一件秘辛,李婴并非卢婕妤所生,而是与当年失火的夙阳宫有关。
她已经掌握一定证据,我们……要不要顺着这条线,往下查?”
苏照棠抬头,轻易就能看到李承翊眼里的犹豫。
她明白他的想法。
他心中,早早与皇后划清了界限。
若是接受了皇后死前的好意,这道界限就会变得模糊。
她拉起他的手,抓在手心。
“纵使没有这条线索,我们也同样能奠定胜局,左右时间稍微多些罢了。
你若不想,便不去碰。”
感受着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李承翊一颗心重新变得温暖,垂眸笑看妻子:
“那便听棠儿的,不碰。”
他们夫妇二人耳鬓厮磨,说着话的同时,国公府内此刻,气氛却是一片肃然。
常四夫人杨氏与其子常远,站在花厅前,朝瑞阳长公主行了一礼:
“长公主殿下,天色已晚,妾身就明说,此番我等不请自来,是为退婚而来。”
瑞阳长公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其座下王氏面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常四夫人来得正好,这门婚事,我们国公府,也要退!”
常四夫人闻言神色微缓:
“如此就好说了。
六姑娘在孤仞山顶上,虽然名节有碍,我们常家也不想把人逼死。
我们两家,就以性情不合为由,退婚如何?”
苏念瑶躲在屏风后面,听到这句话,气得差点咬碎银牙,好在记着大伯母的话,没有冲出去。
王氏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常远,脸上笑容微淡:
“常四夫人说笑了,我们国公府的姑娘,在孤仞山上好端端的,什么事都没有,何时名节有碍了?”
常四夫人脸色微僵,揪紧了帕子,才没回头去看儿子的反应,硬着头皮赔笑道:
“左右都是对外宣称性格不合,国公夫人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王氏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常四夫人既然觉得,不用计较那么多,为何还要故意点我家的姑娘?”
常四夫人脸色微青:“妾身说的,明明就是实话,何时故意了?
国公夫人这番话,莫不是想以势压人?”
“本夫人哪里敢呢?”
王氏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怕是今日我话放出去,你们常老夫人就该上门闹事了。”
常四夫人轻哼一声:
“国公夫人知道就好,此事既已说开,我便也不藏着掖着。
你们国公府的姑娘,在孤仞山为了活命,向山匪献媚。
这样不知羞耻的姑娘,我们常家可要不起!”
“一派胡言!”
瑞阳长公主猛地一拍桌,吓得常四夫人膝下一软,差点跪下。
但为了自己的儿子,她还是硬撑住:
“长公主殿下,您便是发怒,也改变不了事实。
妾身今日所言,句句属实。你家的六姑娘,的确在孤仞山,做了上不得台面的脏事,有我儿为证,绝不会有假!”
瑞阳长公主没再看常四夫人,转头看着自己千挑万选,为孙女挑出的孙女婿,沉声发问:
“常远,你来说。你母亲所言,可为真?”
常远心头发虚,但想起自己在孤仞山上做的事,他必须把话坐实!
他抬手行礼,咬牙道:
“长公主殿下明鉴,晚辈饱读圣贤书,君子诚心,自不会说假话!
六姑娘在孤仞山上的事,乃晚辈亲眼所见,恕晚辈……无法接受这般水性杨花的未婚妻!”
他话音刚落,花厅外就响起一阵笑声。
“好一个君子诚心,不过常五郎君口中的君子,怕是伪君子吧?”
常远闻言面生怒色,回头一个少年郎步入花厅,脸色霎时剧变。
少年郎朝瑞阳长公主行礼:
“晚辈石砚之,拜见长公主殿下!”
“快快起来。”
瑞阳长公主看着小少年,眼里满是喜爱:“这次孤仞山能解局,还要多谢你。”
“长公主殿下谬赞了。”
石砚之谦虚一笑,转头看向常远:“晚辈的功劳暂且不提,还是先说这位常五郎君吧。”
“石公子!”
常远急急出声,欲要制止他继续开口。
石砚之根本不接他的话茬,直接说道:
“说来也巧,今晨我随左统领上山,恰好看到常五郎君正跪地向山匪求饶。
还说要将自己的未婚妻献给山匪,以求自己活命!
没想到这等卖未婚妻求活命的卑鄙小人,事后竟还有脸来倒打一耙,污蔑人家姑娘的名节,妄图保住自己那点可笑的名声。”
说到这里,石砚之一脸钦佩地朝常远拱了拱手:
“不愧是伪君子,在下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