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如盘,悬在魔域上空,将整片荒原染成诡异的绯红色。叶辰踩着满地碎石往前走,镇蛮刀的刀鞘磕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身后跟着的阿木攥紧了那本染血的账簿,小脸上沾着泥灰,却死死盯着前方被月光拉长的黑影——那是天枢盟残留的据点,藏在废弃的矿道深处。
“叶大哥,前面就是‘骨窑’了。”阿木的声音有点发颤,却努力挺直脊背,“我爹说这里埋着三十七个孩子,都是被他们当成‘药引’活生生熬死的……账簿上最后七个名字,就在里面。”
叶辰抬手按住阿木的肩膀,指尖触到孩子后背紧绷的肌肉。他没说话,只是抽出镇蛮刀,刀身在血月下泛着冷光。三天前从镜渊出来后,他就带着阿木循着账簿上的线索追了过来,天枢盟的余孽像蟑螂一样躲在暗处,杀了一个又冒出来一群,可这一次,他眼里没有了犹豫。
矿道入口的铁栅早已锈成废铁,被他一脚踹开时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硫磺和腐肉的气息,让阿木忍不住捂住口鼻,却还是倔强地跟着迈了进去。
“别怕。”叶辰的声音在矿道里回荡,“跟着我身后,别乱看。”
矿道两侧的岩壁上布满烛火,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被囚禁者用指甲、用石块划下的印记,有的是歪歪扭扭的名字,有的是绝望的哭脸。叶辰的镇蛮刀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弧线,将突然从头顶落下的锁链劈成两段,锁链坠地时,带出一串骷髅头挂饰,每个骷髅眼里都嵌着颗浑浊的玻璃珠。
“是‘锁魂链’。”阿木盯着那些骷髅头,声音发紧,“我爹说过,天枢盟用这玩意儿锁住死者的残魂,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叶辰没应声,只是加快了脚步。矿道深处传来模糊的歌声,像是无数孩童在哼唱同一支童谣,旋律诡异又哀伤。随着脚步深入,歌声越来越清晰,岩壁上开始出现暗红色的斑点,凑近了才发现,那是干涸多年的血迹,被人用指尖抹成了奇怪的符号。
“他们在举行仪式。”阿木突然抓住叶辰的衣角,账簿在他怀里抖得厉害,“这符号……我爹画过,是用来献祭的!他们要把剩下的孩子……”
话音未落,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中央架着七根石柱,每个柱脚上都绑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账簿上那七个名字对应的孩子。周围站着十几个黑袍人,手里握着染血的匕首,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脸上爬满肉瘤,正用嘶哑的声音念着咒文。
“来得正好。”独眼老者转过头,浑浊的独眼里闪过狠光,“叶辰?没想到你敢追这么远。也好,把你的命留下,凑齐三十八份祭品,这‘往生阵’就能成了!”
叶辰将阿木护在身后,镇蛮刀斜指地面,血月的光从溶洞顶端的缝隙漏下来,在刀身上流动。“往生阵?用孩子的命铺的路,往的是地狱吧。”
“哼,你懂什么!”老者猛地挥下匕首,“动手!”
黑袍人齐齐扑上来,匕首上泛着幽蓝的毒光。叶辰身形一晃,镇蛮刀卷起漫天刀影,第一刀就劈断了最前面那人的手腕,惨叫声中,他没丝毫停顿,脚尖点地旋身,刀背磕在另一人后脑勺上,对方应声倒地。
阿木缩在石柱后,死死盯着那些被绑的孩子,突然想起爹教过的解绳结的法子,趁黑袍人被叶辰缠住,悄悄摸向最近的石柱。他的小手抖得厉害,却在触到粗糙的麻绳时突然稳住——那绳结和爹生前教他绑包裹的一模一样。
“快点!”一个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怕……”
“别怕,我爹是老鱼,他教过我!”阿木咬着牙扯动绳头,绳结松动的瞬间,他突然被一股力气拽倒,是个黑袍人发现了他,匕首直刺过来。
“小心!”叶辰眼角余光瞥见,刀势陡然变快,镇蛮刀如一道金电劈向黑袍人后背,对方的匕首离阿木只剩寸许,硬生生被刀风震偏,钉在石柱上。
“叶大哥!”阿木爬起来,把解开的孩子往叶辰身后推,“我还能解!”
叶辰一脚踹开扑来的黑袍人,回头看了眼阿木被划破的衣袖,眼底的寒意更甚。镇蛮刀不再留手,刀光所过之处,黑袍人要么被劈断兵器,要么被震飞出去,溶洞里很快堆满了哀嚎的身影。
独眼老者见状,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铜铃铛,用力摇晃起来。刺耳的铃声响起,那些被砍倒的黑袍人竟像没知觉般爬起来,眼睛翻白,动作僵硬地再次扑上来。
“是‘行尸蛊’!”阿木解开第二个孩子,急声喊道,“他们被下了蛊,杀不死的!要砍头才行!”
叶辰眼神一凛,镇蛮刀翻转,刀身泛起金光。他不再局限于伤人,而是直取要害,刀光落下,黑袍人的头颅纷纷滚落在地,脖颈处的伤口涌出黑血,再也没能爬起来。
独眼老者见状,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抓起身边一个孩子,匕首架在孩子脖子上:“叶辰!停手!不然我杀了他!”
叶辰的刀停在半空,溶洞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孩子们的啜泣声。
“放了他。”叶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要的是我,冲我来。”
“哈哈!冲你来?”老者狂笑起来,肉瘤跟着抖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软肋在哪?这些孩子,还有那个小不点,都是你的牵挂吧?我偏要当着你的面……”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惨叫一声,匕首哐当落地。阿木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用一块尖锐的石块狠狠砸在他后腿弯,趁他弯腰的瞬间,又拽着孩子滚到一边。
“打的就是你这老东西!”阿木把孩子护在怀里,脸上沾着灰,眼神却亮得惊人。
叶辰抓住这瞬间的空档,镇蛮刀如闪电般刺出,贯穿了老者的心脏。独眼老者低头看着胸口的刀,独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最终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溶洞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孩子们的哭声和粗重的喘息。叶辰拄着刀站在原地,血顺着刀身滴落在地,在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阿木挨个解开剩下的孩子,最后走到叶辰身边,仰起脸看他。月光从缝隙漏下来,照在叶辰溅了血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却让阿木想起爹说过的话——“真正的杀戮,不是为了杀,是为了让更多人不用再面对杀戮”。
“叶大哥。”阿木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你看,都解开了。”
叶辰低头,看到七个孩子挤在一起,怯生生地望着他。他收起镇蛮刀,伸手擦掉脸上的血渍,声音放软了些:“没事了,跟我走。”
孩子们还是不敢动,最小的那个女孩攥着衣角,小声问:“你……你不会杀我们吧?”
叶辰顿了顿,想起镜渊里那个蛊惑他自尽的倒影,想起自己差点失控的瞬间。他蹲下身,尽量让视线和孩子们平齐,声音很轻:“我杀的是坏人。你们是好孩子,我会送你们回家。”
这时,其中一个男孩突然指着溶洞深处:“那里……那里还有好多笼子!”
叶辰心里一沉,提着刀走向深处。阿木咬了咬牙,也跟着跑过去。溶洞尽头果然堆着几十个铁笼,有的空着,有的里面还躺着早已没了气息的小小身影,笼子上刻着的名字,和账簿上前面的三十个名字一一对应。
阿木捂住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账簿上,晕开了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叶辰站在笼子前,看着那些小小的骸骨,镇蛮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发白。
“他们说,杀戮是罪孽。”叶辰的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平静,“可看着这些……我只觉得,有些东西,比罪孽更该被碾碎。”
他转身走向洞口,月光刚好落在他身上,将血渍染成诡异的银色。“阿木,带孩子们跟上。”
阿木抹了把眼泪,用力点头:“嗯!”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矿道时,叶辰带着孩子们走了出来。七个孩子拉着彼此的手,走在最前面的男孩突然回头,问:“大哥哥,以后还会有坏人吗?”
叶辰抬头看向天边的鱼肚白,镇蛮刀在晨光里闪了闪。
“会。”他说,声音清晰而坚定,“但只要我们还在,就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
阿木抱着账簿,看着叶辰的背影,突然明白爹为什么总说“叶辰是把刀,一把能劈开黑暗的刀”。那些藏在温柔里的锋芒,那些压在平静下的决绝,或许正是孩子们能安稳走到晨光里的原因。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青羽圣殿的人来接应了。叶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溶洞的方向,那里还残留着血腥和绝望,但此刻,已有晨光渗了进去。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天枢盟的余党或许还有漏网之鱼,潜藏的黑暗或许还在某个角落窥伺。但当他看到孩子们脸上渐渐绽开的、带着怯意却真实的笑容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戮或许永远不会停止,但守护,也一样。
而属于他的战斗,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