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青羽城的城门刚吱呀开启,守兵正打着哈欠揉眼睛,就见一骑快马如疾风般冲来,马上骑士翻身落地,将一卷黄绸包裹的文书拍在守城校尉手中,声音带着未散的风尘:“传城主令,即刻将此文誊抄百份,贴遍全城大街小巷,不得有误!”
校尉展开黄绸,入目是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十罪檄》,落款处“青羽圣殿 叶辰”六个字力透纸背,墨迹仿佛带着血色。他瞳孔骤缩,匆匆扫过开篇,手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青羽城炸开了锅。
南大街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识字的书生被层层簇拥,声嘶力竭地念着檄文,听客们的惊呼声、怒骂声此起彼伏,像滚油里泼了瓢冷水。
“听着!天枢盟第一罪——屠村夺宝!”书生拍着公告栏,唾沫星子飞溅,“三年前雾隐村惨案,三百余口一夜毙命,竟是天枢盟为夺传说中的‘玄冰玉’,纵火烧村,连襁褓婴儿都没放过!尸骨堆积如山,至今无人收殓!”
人群中爆发出倒吸冷气的声响,一个瘸腿老汉突然哭倒在地:“我那雾隐村的侄子……原来不是死于山匪!天杀的天枢盟!”
“第二罪——掳掠孩童!”书生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五年,中州境内失踪孩童共计一百三十七名,经查证,皆被天枢盟掳至万骨窟,或炼尸煞,或取心炼丹!前日解救的五十名孩童中,已有十二名被取走心脉,只剩一口气吊着!”
“畜生!简直是畜生!”一个妇人捂着嘴痛哭,她怀里的孩子正是从万骨窟救出的幸存者,胸口还留着狰狞的疤痕,“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公告栏旁的酒肆里,几个穿黑袍的天枢盟余党刚端起酒杯,听到这里吓得酒杯脱手,转身就想逃,却被周围怒目而视的百姓堵住去路,没片刻就被揍得鼻青脸肿,捆成了粽子。
“第三罪——私通蛮族!”书生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天枢盟盟主赤松子为求不死丹秘方,竟将边防布防图献给北漠蛮族,导致去年雁门关失守,三千将士战死沙场,头颅被蛮族悬于城门!”
这话一出,人群彻底炸了。一个断臂老兵拄着拐杖,红着眼眶往黑袍人身上啐了口血沫:“老子的胳膊就是丢在雁门关!原来不是蛮族狡猾,是有内鬼!今日非要剐了你们这些败类!”
激愤的人群如同涨潮的海水,朝着被捆的黑袍人涌去,若不是巡城卫兵及时赶到,恐怕当场就要闹出人命。
此时的青羽圣殿内,叶辰正站在窗前,看着城外驿站快马接连出发——那些马背上驮着的,是送往各州府的檄文副本。阿木捧着誊抄好的檄文,指尖划过“第四罪:苛捐杂税”那一行,小声道:“叶大哥,你看这里写的‘盐价暴涨十倍,百姓易子而食’,会不会太……”
“太刺眼?”叶辰回头,目光落在案上那叠卷宗上,里面是各州府上报的灾情,字里行间全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可比起百姓的苦难,这些字算得了什么?天枢盟借着‘赈灾’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光青羽城的盐库就囤了三百万石盐,却看着百姓吃土啃树皮,这罪,必须昭告天下!”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骑士队长捧着一份急报冲进殿:“叶统领,各州府传来消息,檄文一贴出,天枢盟的分舵已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少余党主动投案,还有……”他顿了顿,语气复杂,“南楚、西蜀的藩王都派人送来密信,说愿助我们清剿天枢盟残部。”
叶辰接过密信,冷笑一声:“他们不是来帮忙的,是来分好处的。”他将密信扔在案上,“告诉他们,想要合作可以,先把这十年间私藏的天枢盟赃款交出来,否则,下一份檄文,就该写‘藩王通敌’了。”
队长领命而去,阿木看着案上的檄文,突然指着“第七罪:亵渎神灵”那一段:“叶大哥,这里写‘拆毁三百座 temples,用神像铸兵器’,会不会引来非议?毕竟有些信徒……”
“非议?”叶辰拿起一份百姓联名的血书,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指印,“你看看这个。去年旱灾,天枢盟拆了祈雨的龙王庙,用神像铸了把屠刀,结果百姓求雨不成,反被他们以‘不敬神明’为由屠杀了整个祈雨队伍。现在你去问问,是百姓恨天枢盟,还是恨这檄文?”
阿木看着血书上干涸的暗红,默默低下头,在账簿上添了句:“四月初三,青羽城百姓自发修缮龙王庙,供奉遇难者牌位。”
午时刚过,檄文已传遍半壁江山。
在北漠边境,戍边将士看到“第五罪:构陷忠良”中写着“镇北将军被诬陷通敌,斩于闹市”时,当场就有百名将士拔剑砍断了营前的天枢盟旗,高喊着“为将军报仇”;在江南水乡,船家们听到“第六罪:垄断漕运,劫掠商船”,纷纷撑着船堵了天枢盟的水运码头,将他们囤积的货物全卸进了河里;在中原城镇,说书先生把檄文编成了唱词,“第八罪:篡改户籍,贩卖人口”那一段刚唱到“良家女被卖入青楼”,台下就有妇人扔了鞋帮子,哭着喊着要去找天枢盟拼命。
最震动的莫过于修行界。檄文“第九罪:偷换功法,残害修士”中,详细列出了天枢盟如何将正道心法篡改得阴毒无比,导致上千名修士走火入魔,其中不乏各大门派的核心弟子。消息传到青城山,掌门当场拍碎了案几,带着弟子直奔天枢盟的藏功阁,誓要焚尽那些邪功秘籍。
而“第十罪:伪造圣旨,意图谋反”,则彻底点燃了朝堂的怒火。皇帝看着加急送来的檄文副本,龙颜大怒,当场下旨:“凡擒获天枢盟余党者,不论身份,皆可封爵!”一时间,各地官府如同打了鸡血,抄家、通缉、围剿,忙得不可开交。
暮色降临时,叶辰收到了最后一份急报——赤松子的人头被百姓挂在了青羽城的城门上,旁边贴着的檄文被无数手指戳得破烂不堪,墨迹模糊处,像是在流淌血泪。
阿木站在殿外,听着远处传来的百姓欢呼,突然问道:“叶大哥,你说……这檄文真能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些罪吗?”
叶辰走到他身边,望着满城灯火,声音平静却坚定:“记不记得,不在于文字有多锋利,而在于这些事,真真切切痛在人心。”他指着城门方向,“你看,百姓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记住了。”
夜色渐深,青羽城的公告栏前依旧有人影晃动。一个瞎眼老妇被人搀扶着,指尖抚摸着檄文上凹凸的字迹,颤声问道:“儿啊,那上面写没写……万骨窟里,有没有找到娘的小孙女?”
旁边的年轻人哽咽着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写了,娘,写了……上面说,所有孩子都被救出来了,您的小孙女……在圣殿后面的院子里,正等着您呢。”
老妇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来,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滴落在檄文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那水痕里,映着满城灯火,也映着无数人眼中重新燃起的光。十罪檄文传天下,传的不仅是天枢盟的罪,更是百姓心底的恨与盼——恨罪恶滔天,盼世道清明。
而这,才是叶辰写下檄文的真正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