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谷的瘴气带着铁锈味,叶辰勒住马缰时,镇蛮刀的刀鞘已被雾气浸得发潮。阿木抱着账簿缩在马鞍后,指着前方被瘴气笼罩的山谷入口,声音发颤:“叶大哥,就是这儿了。黑袍人说,炼心世家的人就藏在谷里,他们的‘炼心术’能操控人心,连魏老三都被他们拿捏着。”
叶辰抬手拨开眼前的瘴气,九阶灵体的金光在指尖流转,雾气触到光芒便化作水珠滴落。他望着谷口那棵歪脖子树,树干上缠着圈褪色的红绳——那是青鸾宗的标记,柳红妆定是从这里进谷的。
“炼心世家……”叶辰低声重复这四个字,眼神沉了沉。三日前在圣殿古籍里看到过记载,这家族专以人心为引修炼邪术,最擅长用幻境勾出人的执念,再趁机吞噬神魂。百年前曾被正道围剿,没想到竟躲在断魂谷苟延残喘。
“他们抓了好多人。”阿木突然指着瘴气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成片的木笼,笼影在雾气中晃动,像漂浮的棺材,“账簿最后一页画着这个,说炼心世家要用三百个‘心魂纯净’的人祭阵,开启通往‘魔域心渊’的通道。”
叶辰翻身下马,将阿木护在身后,镇蛮刀出鞘的瞬间,金光劈开浓雾,露出谷口散落的白骨——那些骨头的指节处都有深深的勒痕,显然是被活活折磨死的。“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回应。”
踏入山谷的刹那,瘴气突然变得粘稠,耳边响起细碎的私语,像是无数人在耳边呼吸。阿木的脸瞬间白了,攥着叶辰衣角的手沁出冷汗——他仿佛听见了爹的声音,在喊他“快回家”。
“别看,别听。”叶辰的声音带着金光,穿透私语钻进阿木耳中,“那是幻听,用你的血抹在眉心。”
阿木咬着牙咬破指尖,将血珠按在眉心。刺痛感传来,幻听果然淡了些,却依旧能看到雾气中浮现出无数人影,有哭着要糖的孩童,有举着刀的黑袍人,还有……青羽圣殿被烧毁的模样。
“这就是炼心术?”阿木的声音发紧,“他们能让人看到最害怕的东西?”
“不止。”叶辰的镇蛮刀横扫,劈碎一个扑来的虚影——那虚影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手里却提着染血的青羽圣殿令牌,“他们能勾起人的恶念,让你自己杀了自己。”
虚影被劈碎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啸,化作黑烟消散。瘴气深处传来鼓掌声,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出,手里把玩着两颗晶莹的珠子,珠子里隐约能看到人影在挣扎。
“叶统领果然名不虚传。”男人笑得温和,眼底却没有丝毫温度,“在下炼心世家当代家主,炼无心。没想到九阶灵体竟能抵抗‘心魔引’,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魏老三和柳红妆在哪?”叶辰的刀指着他,金光在周身流转,将试图靠近的瘴气逼退。
炼无心摊开手,两颗珠子里的人影突然剧烈挣扎:“你说的是这两位?他们想用血丹换‘炼心术’的法门,可惜……心不够纯,只能当我养珠的养料。”
阿木凑近一看,吓得倒吸冷气——珠子里的人影,正是魏老三和柳红妆,他们的脸扭曲着,像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你把他们……”
“炼了心魂。”炼无心掂了掂珠子,笑容残忍,“他们的贪念和杀心,可是难得的养料。叶统领,你要不要也来一颗?我看你的心魂……足够炼制一颗‘通神珠’了。”
叶辰的眼神骤冷,镇蛮刀的金光陡然暴涨:“你们抓的人在哪?”
“在‘炼心台’。”炼无心往谷深处指了指,“再过三个时辰,月上中天,祭阵就能开始了。叶统领若是感兴趣,不妨留下来观礼——哦对了,你的小跟班,心魂倒是干净,正好能当阵眼。”
阿木吓得往叶辰身后缩了缩,却依旧攥紧账簿:“我爹说过,你们炼心世家没一个好东西!当年屠了清风寨满门,就是为了抢那里的孩童炼心!”
炼无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冷笑:“老鱼的儿子?倒是有点意思。你爹当年偷偷摸摸在谷外埋了炸药,想炸了我们的炼心台,可惜啊……心不够狠,被我抓了个正着。”
“你把我爹怎么了?!”阿木猛地抬头,眼眶通红。
“没怎么。”炼无心把玩着珠子,语气轻描淡写,“就是把他的‘念’炼进了这颗珠子里,让他日日夜夜看着自己没救成的孩子,也算……全了他的心愿。”
他说着抛出一颗灰扑扑的珠子,珠子落地时裂开,里面滚出一缕青烟,烟中隐约能看到老鱼的身影,正捶打着无形的墙壁,嘴里喊着“阿木快跑”。
“爹!”阿木扑过去想抓青烟,却只捞到一把瘴气。
“找死!”叶辰的镇蛮刀带着金光劈向炼无心,速度快得留下残影。炼无心却身形一晃,化作无数虚影散开,每个虚影都拿着一颗心魂珠,笑得诡异。
“叶统领别急啊。”虚影们齐声说道,“你看,这是不是你最害怕的?看着在意的人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雾气中突然浮现出青羽圣殿的景象,无数弟子倒在血泊里,长老们的灵柩一字排开,而站在尸堆上的,正是拿着镇蛮刀的自己。“你看,你终究还是毁了一切。”虚影们的声音带着蛊惑,“不如让我帮你炼了这颗心,就不会再痛苦了。”
叶辰的刀势顿了顿,金光竟黯淡了几分。阿木见状,突然捡起地上的碎石砸向虚影:“你撒谎!叶大哥不是那样的人!我爹说他是好人!”
碎石穿过虚影,却让叶辰猛地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九阶灵体的金光如潮水般涌出,将所有虚影震得粉碎:“炼心术就这点本事?用别人的痛苦当武器,算什么能耐!”
炼无心的真身在三十丈外现身,嘴角挂着血迹,显然刚才那一击让他受了伤。“有点意思。”他擦了擦血,从怀里掏出个青铜铃铛,“既然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叶统领,尝尝‘万心噬’的滋味吧!”
铃铛响起的瞬间,瘴气中浮现出无数双眼睛,密密麻麻地盯着叶辰,每个眼神里都充满了痛苦、怨恨、不甘。那些被炼了心魂的人,此刻化作最恶毒的诅咒,顺着他的毛孔往神魂里钻。
“叶大哥!”阿木想起账簿上的记载,急声喊道,“他们怕‘镇魂符’!我爹画过,在你给我的护身符里!”
叶辰立刻从怀里掏出阿木给他的护身符——那是老鱼用自己血画的,此刻在万心噬的冲击下,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红光所过之处,眼睛们纷纷消散,诅咒声也变得微弱。
“老东西!”炼无心又惊又怒,“死了还敢坏我好事!”
他捏碎铃铛,亲自提着柄骨剑冲了过来,剑身上刻满了扭曲的人脸,每劈出一剑,都有无数凄厉的惨叫响起。叶辰挥刀格挡,金光与骨剑碰撞的刹那,无数心魂虚影从剑身上涌出,试图钻进他的识海。
“就是现在!”叶辰突然对阿木喊道,“按账簿上说的,去东边的石崖,那里有炼心台的阵眼,用你的血泼上去!”
阿木愣了愣,看着叶辰被无数虚影围攻,咬了咬牙:“叶大哥你小心!”
他转身就往东边跑,瘴气中的人影试图阻拦,却被他眉心的血珠逼退。叶辰见状,猛地加大灵体之力,镇蛮刀舞得风雨不透,硬生生给阿木开出一条路:“炼无心!你的对手是我!”
炼无心想追,却被叶辰死死缠住,骨剑每次落下都被金光弹开,气得他怒吼连连:“你以为他能毁了阵眼?那阵眼是用三百个孩童的血养的,他的血只会让阵眼更兴奋!”
“是吗?”叶辰突然笑了,“那你看看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炼无心转头望去,只见阿木已经跑到石崖下,手里举着的不是匕首,而是那本染血的账簿。账簿在他手中翻开,每一页都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那是老鱼多年来用自己的血和念力浸润的结果,此刻在阿木的血激活下,竟化作无数符文,顺着石崖上的刻痕流淌。
“不!”炼无心目眦欲裂,骨剑的攻势变得疯狂,“那是我世家的克星!老鱼你个混蛋!”
石崖上的阵眼突然爆发出红光,却被符文死死压制,红光中传来无数孩童的啼哭,像是在挣脱束缚。阿木一边往阵眼上泼血,一边哭喊:“爹!你看!我做到了!孩子们要出来了!”
叶辰抓住炼无心分神的瞬间,镇蛮刀金光暴涨,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骨剑落地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炼无心捂着伤口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可能……百年了,没人能破我的阵……”
“没有什么是破不了的。”叶辰一步步逼近,金光在他身后凝成巨大的虚影,那是无数被解救者的信念所化,“你们用人心炼术,终究会被人心反噬。”
石崖方向传来巨响,阵眼被符文彻底撕碎,无数心魂化作光点冲向天空,像是星星落了下来。阿木的欢呼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炼无心看着光点,突然瘫坐在地,喃喃道:“完了……都完了……”
叶辰的刀停在他头顶,却没有落下。瘴气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山谷,照亮了那些空了的木笼,也照亮了炼无心绝望的脸。
“世家的覆灭,从来不是因为外力。”叶辰收回刀,声音平静,“是你们自己,把心炼没了。”
远处传来阿木的呼喊,他正指着天空中那些渐渐消散的光点,兴奋地说:“叶大哥!你看!他们自由了!”
叶辰抬头望去,光点中似乎有老鱼的身影,正对着他们挥手微笑。他突然明白,这场覆灭炼心世家的前奏曲,从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演奏。那些被炼了心魂的人,那些从未放弃反抗的人,那些像老鱼和阿木一样,用信念对抗邪术的人,才是真正的演奏者。
而属于炼心世家的终章,才刚刚开始。阳光越升越高,照在断魂谷的每一寸土地上,仿佛要驱散这里百年的阴霾。叶辰牵着阿木的手往谷外走,镇蛮刀的刀身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不再是冰冷的杀戮武器,而是守护的象征。
“叶大哥,接下来我们去哪?”阿木的声音里充满了轻快。
叶辰望向青羽圣殿的方向,那里的轮廓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回家。”
回家,去告诉那些等待的人,黑暗终会被驱散;回家,去继续划掉账簿上剩下的名字;回家,去奏响属于光明的乐章。
覆灭的前奏曲已经落幕,而正义的交响曲,才刚刚响起第一个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