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深处的血腥味还没散尽,青羽圣殿的骑士们正将捆成串的黑袍人往外押,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在空洞的巷道里反复回荡。叶辰站在那堆废弃的铁笼前,指尖拂过笼壁上斑驳的抓痕——那是孩子们绝望时留下的印记,指甲刮过铁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叶大哥,清点好了。”阿木抱着账簿跑过来,额角还沾着灰,“天枢盟在这里藏了十七个孩子,都救出来了,就是……有几个发着烧,怕是中了毒。”
叶辰转身时,镇蛮刀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刀身的血珠滴在铁笼旁的干草上,晕开一小片深色。“让医官先看着,把黑袍人里懂医术的拖过来,敢耍花样就直接剁了手。”
“已经在问了。”阿木翻开账簿,指着其中一页,“刚才那个独眼被拖走前喊了句‘魏老三早跑了’,我查了下,这魏老三是天枢盟的二当家,专门管抓孩子的事。”
话音刚落,押解队伍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一个瘦高的黑袍人不知何时挣开了绳索,手里攥着块碎瓷片抵在自己脖子上,嘶哑地喊:“别过来!让我走!我知道魏老三在哪!他拿了盟主的‘血丹’跑了,要去黑风崖东边的断魂谷!你们放我走,我就告诉你们具体位置!”
骑士队长厉声呵斥:“放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那我就死在这!”瘦高个猛地把瓷片往脖子上压了压,血珠瞬间渗了出来,“反正落在你们手里也是死,不如拉个垫背的!魏老三手里有血丹的秘方,你们不想知道吗?”
叶辰缓步走过去,镇蛮刀的刀尖在石地上点点戳戳,火星随着他的动作溅起。“你想换什么?”
瘦高个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却故意沉声道:“放我出矿道,给我一匹马!等我到了安全地方,自然会把魏老三的藏身地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圣殿的规矩,‘死道友不死贫道’,他魏老三跟你们有仇,我不过是个跑腿的,放我一条活路对你们没损失!”
“死道友不死贫道?”叶辰突然笑了,笑声在矿道里撞出回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上个月在柳树沟抓李家丫头的事,就是你带的头?”
瘦高个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那丫头的娘跪在圣殿门口磕了三天头,额头都磕烂了。”叶辰的刀突然抬起,刀尖停在瘦高个手腕前,“魏老三在哪,说实话。否则,我让你先尝尝‘蚀骨散’的滋味——就是你们盟主给你们备的那种,听说疼起来能把骨头都啃碎。”
提到蚀骨散,瘦高个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瓷片离脖子远了些。“我说!他……他确实往断魂谷跑了,但他身边跟着个穿红裙的女人,好像是……是青鸾宗的叛徒柳红妆!”
“柳红妆?”阿木突然惊呼,“账簿上记着她!三个月前叛出青鸾宗,带走了宗门的‘锁魂阵’图谱,天枢盟能在黑风崖布下结界,八成是她的手笔!”
叶辰的刀又往前送了半寸,划破了瘦高个的衣袖:“他们带了多少人?血丹呢?”
“就他们俩!血丹被魏老三藏在贴身的皮囊里!”瘦高个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再隐瞒,“我还听见魏老三说,要把血丹卖给北漠的蛮族,换一批战马回来东山再起!他根本没打算带我们走,早就卷了细软跑了,这就是你们说的‘死道友不死贫道’!”
骑士队长怒喝:“一派胡言!他跑了你们怎么不早说?”
“说什么?”瘦高个突然激动起来,“我们跟着他出生入死,他转头就把我们卖了!上次围剿青羽圣殿的计划,也是他故意泄的密,就为了让我们当炮灰,他好趁机偷血丹!这种人,死了才好!”
叶辰收回刀,用布擦了擦刀刃上的血渍:“把他关回铁笼,跟那些参与抓孩子的关在一起。”
“哎?你不遵守承诺?”瘦高个急了,“我都说了!你不能……”
“我只说让你说实话,没说放你走。”叶辰的眼神冷得像矿道深处的冰,“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和魏老三,不过是一路货色。”
瘦高个被拖走时还在嘶吼:“叶辰你言而无信!你会遭报应的!魏老三不会放过你的!”
阿木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问:“叶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吗?魏老三真的把他们卖了?”
“不然你以为天枢盟为什么这么快被端了?”叶辰往矿道外走,镇蛮刀在身侧轻轻晃动,“一群各怀鬼胎的东西,出事了只会互相咬。魏老三跑了,剩下的为了活命,什么都敢说。”
走到矿道口时,阳光正好刺破云层,洒在那些被解救的孩子脸上。最小的那个女孩正抱着骑士的腿,手里捏着半块饼,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叶辰——她的手腕上有圈淡淡的青痕,是被铁链勒的。
“叶大哥,”阿木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咱们真要去断魂谷追魏老三吗?听说那里是三不管地带,蛮族和散修都在那混,太危险了。”
叶辰看向远处连绵的黑风崖,崖顶的云雾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他带了血丹,还抓了三个孩子当药引。”他顿了顿,镇蛮刀指向东方,“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去。”
刚说完,押解队伍里又起了骚动。一个黑袍人突然指着另一个矮胖子喊:“是他!是他给魏老三通风报信的!那天晚上他偷偷摸摸去后山发信号,我看见了!”
矮胖子立刻反咬:“放屁!是你把孩子们藏的位置告诉魏老三的!他才提前转移了三个!”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嘴里互相咒骂着,把对方干的龌龊事全抖了出来——谁吞了赃款,谁私藏了抓来的孩子,谁偷偷给圣殿递过假消息……场面混乱得像锅煮沸的粥。
骑士队长头疼地捂脸:“叶统领,这怎么办?”
叶辰看着那片混乱,突然想起刚才瘦高个喊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抽出镇蛮刀,刀身插进两人中间的石缝里,“哐当”一声,火星四溅。
“吵够了就听着。”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矿道口瞬间安静下来,“想活命的,就把魏老三的底细全说出来。谁的消息有用,我就给谁求个情,从轻发落。”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滚水里,黑袍人们瞬间炸开了锅。
“我知道他藏钱的地方!在……”
“他最怕蛇!断魂谷多的是毒蟒,咱们可以……”
“柳红妆的锁魂阵有破绽!我亲眼看见她画阵时漏了个角……”
阿木拿着账簿飞快地记着,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都带着兴奋:“叶大哥,他们说的好多细节都对得上!这下不愁找不到魏老三了!”
叶辰没说话,只是看着那些争先恐后揭发同伴的黑袍人,眼神冷得像淬了冰。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刀疤似的光影在皮肤上游走——这些人,前一刻还在为魏老三卖命,此刻却为了自己活命,把他的老底掀得底朝天。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低声重复了一句,突然觉得这七个字比矿道里的血腥味还让人作呕。
“叶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断魂谷?”阿木抬头时,正好看见叶辰嘴角那抹极淡的嘲讽,心里莫名一紧。
“现在。”叶辰收回刀,转身翻身上马,镇蛮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让他们把知道的都写下来,交给长老院。至于这些人……”他瞥了眼还在互相攀咬的黑袍人,“按规矩办。”
骑士队长领命,开始逐个登记口供。阿木抱着账簿跟上马,回头时看见一个黑袍人正死死拽着另一个的头发,嘴里吼着“都是你害我!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叶大哥,”他小声问,“他们这样……真的能活命吗?”
叶辰勒住缰绳,马蹄在地上刨出浅坑。“能不能活,看他们自己。”他望向东方的断魂谷,那里的云雾正越来越浓,“但魏老三,必须死。”
阿木没再问,只是把账簿抱得更紧了。他突然想起那些被解救的孩子,此刻正在医官的照顾下喝着热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或许,这就是叶辰非要去断魂谷的原因——不是为了什么血丹,也不是为了圣殿的规矩,只是不想让“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戏码,再在那些孩子身上上演。
马蹄声渐远,矿道口的争吵还在继续。阳光越升越高,却照不透黑袍人眼底的贪婪与恐惧。而远处的断魂谷里,一场新的厮杀,正在云雾深处悄然酝酿。魏老三和柳红妆正坐在一块巨石上分赃,皮囊里的血丹泛着诡异的红光。
“听说叶辰追过来了?”柳红妆把玩着手里的锁魂阵阵盘,笑得妖媚,“那老东西的手下倒是机灵,居然把咱们卖了。”
魏老三啐了一口,把血丹往怀里塞了塞:“一群废物!等老子换了战马回来,第一个灭了他们!不过话说回来,叶辰真敢闯断魂谷?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
柳红妆抚摸着阵盘上的纹路,眼神阴鸷:“他当然敢。不过没关系,我在谷口布了‘十绝阵’,他要是敢来,就让他尝尝‘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滋味——毕竟,他的命,可比咱们金贵多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地掠过天际,像一片不祥的乌云。而此时的叶辰,已经带着阿木,踏上了通往断魂谷的路。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镇蛮刀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光斑里,映着矿道口孩子们渐渐舒展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