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崖的风裹着砂砾,打在叶辰的青衫上发出噼啪声响。他勒住马缰,镇蛮刀的刀柄已被掌心的汗水浸得发潮,目光越过嶙峋的怪石,落在远处那片被黑雾笼罩的山谷——万骨窟到了。
“叶大哥,前面就是‘鬼哭涧’,过了涧就能看到万骨窟的入口。”阿木趴在马鞍上,指着黑雾深处,账簿在他怀里抖得厉害,“府清风招供说,涧里埋着天枢盟的‘尸煞’,是用三千具修士尸体炼的,刀枪不入,就怕火。”
叶辰抬手按住阿木的肩膀,指尖触到孩子后背紧绷的肌肉。他没回头,只是从行囊里掏出个火折子,吹亮后递过去:“拿着。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松手。”
阿木用力点头,攥着火折子的手泛白。他知道,这火折子不仅能驱邪,更是叶辰给他的定心丸——就像爹生前总把画着镇魂符的木牌塞给他,说“拿着就不怕黑”。
鬼哭涧的雾气比断魂谷的瘴气更冷,带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马队刚踏入涧口,就听见无数凄厉的哭嚎,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雾中挣扎。最前面的骑士突然惨叫一声,被什么东西拽下马背,瞬间没入黑雾,只留下一串带血的锁链在雾中晃动。
“是尸煞!”阿木急声喊道,用火折子对着黑雾晃动,橙红的火光冲出半尺,隐约照见个青灰色的身影,那身影没有五官,双手是两柄骨刃,正拖着骑士的尸体往雾深处去。
叶辰拔出镇蛮刀,九阶灵体的金光在刀身流转,劈出一道弧形光刃。光刃斩入黑雾,发出“滋啦”的声响,伴随着尸煞的嘶吼,那青灰色身影踉跄后退,骨刃上竟被劈出个缺口。
“结阵!用火攻!”叶辰的声音在雾中回荡,骑士们立刻分散开来,将火把捆在长枪上,组成一圈火墙。火光亮起的瞬间,涧里的景象终于清晰——密密麻麻的尸煞从地底钻出,少说也有上百具,每个都拖着锁链,骨刃上沾着发黑的血。
“杀!”叶辰一马当先,镇蛮刀的金光如流星般穿梭在尸煞群中,每一刀落下,都有一具尸煞被劈成两半,黑血溅在地上,发出刺鼻的气味。阿木紧紧跟在他身后,火折子的光虽弱,却精准地照向那些试图偷袭的尸煞眼睛——那是尸煞唯一的弱点。
激战中,叶辰突然注意到尸煞的锁链都连着涧底的一块巨石,石上刻着诡异的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黑气。“阿木!记着那块石头!”他大喊着挥刀劈开三具尸煞,“那是尸煞的阵眼!”
阿木立刻在账簿上画出巨石的位置,笔尖划破纸面的声响在厮杀声中格外清晰。就在这时,黑雾深处传来一阵鼓点,尸煞们突然变得狂暴,速度快了数倍,有的甚至炸开身体,喷出腐蚀性的黑液。
“是天枢盟的人在操控!”一个骑士被黑液溅到,铠甲瞬间被腐蚀出个大洞,疼得惨叫。
叶辰眼神一凛,灵体之力催发到极致,金光在他身后凝成一对巨翼,带着他冲天而起。从空中往下看,涧底的尸煞组成了个巨大的血阵,阵眼正是那块巨石,而阵外的山坡上,站着十几个黑袍人,正敲着骨鼓念咒。
“找到你们了。”叶辰的声音带着寒意,镇蛮刀在手中旋转,化作一道金色龙卷风,俯冲而下。黑袍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卷入风眼,惨叫声被金光撕碎,骨鼓也被劈成了粉末。
失去操控的尸煞动作顿时迟缓,骑士们趁机发起反击,火把长枪齐出,很快就清理干净残余的尸煞。鬼哭涧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满地尸骸和那块刻满符文的巨石。
“叶大哥,阵眼怎么破?”阿木指着巨石上闪烁的符文,那些符文正慢慢修复被金光震碎的痕迹。
叶辰跳下马,用镇蛮刀撬开巨石边缘的泥土,发现下面埋着个青铜鼎,鼎里插着七颗人头,每个头的嘴里都塞着张符咒。“是‘七煞镇魂鼎’。”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天枢盟用活人首级当祭品,才能操控尸煞。”
阿木看着那些人头,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其中一颗的发饰,和账簿上记载的、三个月前失踪的青鸾宗女弟子一模一样。
“别怕。”叶辰拍了拍他的背,“我会让她们安息。”
他拔出镇蛮刀,刀尖对准青铜鼎,金光凝聚成一点:“天枢盟的杂碎,以为用这种阴邪手段就能挡住我?今日我就借你们项上人头一用,祭奠这些枉死的魂灵!”
刀光落下,青铜鼎瞬间炸裂,七颗人头被金光包裹,符咒在光芒中化为灰烬。人头脸上的痛苦表情渐渐舒展,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巨石上的符文失去力量,渐渐黯淡,最终碎裂成块。
清理完鬼哭涧,马队继续前行,午时刚过,就看到了万骨窟的入口。那是个巨大的山洞,洞口用白骨堆砌成门,上面挂着块牌匾,写着“万劫不复”四个血色大字,字缝里还嵌着干枯的发丝。
“叶统领,前面发现个活口。”两个骑士拖着个半死不活的黑袍人过来,那人胸口插着柄匕首,显然是被自己人灭口的,却还剩最后一口气。
叶辰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说,血祭什么时候开始?你们盟主在哪?”
黑袍人咳着血,眼神涣散,却突然笑了:“血祭……早就开始了……盟主在……在窟底的‘炼魂池’……他说……要拿你的头……当祭品……”
话音未落,他突然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气。叶辰掰开他的嘴,发现舌根下藏着颗黑色药丸,早已融化——是天枢盟特制的“断魂丹”,一旦被擒就会自动融化。
“看来他们早有准备。”叶辰站起身,镇蛮刀指向洞口,“所有人戒备,分批进入。阿木,你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进入山洞后,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比矿道和鬼哭涧加起来还要刺鼻。洞壁上嵌着无数盏油灯,灯光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囚笼,有的空着,有的里面躺着早已没气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胸口都有个血洞。
“是取心了……”阿木的声音带着哭腔,账簿上的字迹被泪水晕开,“他们真的在用活人炼不死丹……”
叶辰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镇蛮刀的金光在他周身流转,几乎要凝成实质。他加快脚步,穿过囚笼区,来到一个岔路口,左边的通道传来铁链拖地声,右边则传来模糊的诵经声。
“左边是炼魂池,右边是祭坛。”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从旁边的空囚笼里爬出个奄奄一息的老者,他胸口有个狰狞的伤疤,显然是被取过心却侥幸没死,“快去……祭坛……还有五十个孩子……午时三刻……就要动手了……”
“坚持住。”叶辰从行囊里掏出颗疗伤丹塞进他嘴里,“我们会救所有人。”
老者虚弱地点点头,指着左边的通道:“盟主……赤松子……就在炼魂池……他炼成了……不死丹……刀砍不死……只有……只有用他自己的血……”
话没说完,他就头一歪,没了气息。叶辰对着他的尸体鞠了一躬,转身对骑士队长道:“你带一半人去祭坛救人,我去炼魂池找赤松子。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孩子!”
“是!”队长领命,带着人冲向右边的通道。
叶辰带着剩下的人往左边走,越往里走,诵经声越清晰,却透着种诡异的狂热。通道尽头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冷气——那是个巨大的血池,池里漂浮着无数残肢,赤松子正站在池中央的高台上,穿着件用血染红的长袍,手里捧着个白玉丹炉,炉里的不死丹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叶辰,你终于来了。”赤松子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带着种病态的兴奋,“正好,差最后一颗心,这不死丹就能圆满了——你的九阶灵体之心,可是最好的药引!”
他猛地将丹炉掷向血池,池里的残肢突然活了过来,组成一只巨大的血手,抓向叶辰。叶辰挥刀劈开血手,金光与血污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赤松子,你的死期到了。”叶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今日我就借你项上人头一用,祭奠所有被你残害的人!”
赤松子狂笑起来,血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就凭你?我已经服下不死丹,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杀不了我!”
他说着纵身跃下高台,双手化作利爪,抓向叶辰的胸口。叶辰侧身避开,镇蛮刀横扫,却被赤松子用手臂硬接,刀身只在他胳膊上留下道浅痕,很快就愈合了。
“看到了吗?”赤松子得意地大笑,“你的刀伤不了我!乖乖交出你的心,还能少受点罪!”
叶辰没说话,只是将灵体之力催发到极致,金光在他身后凝成一柄巨剑。他知道,硬拼不是办法,必须找到赤松子的弱点。就在这时,他想起老者的话——“只有用他自己的血”。
“赤松子,你以为不死丹真能让你不死?”叶辰突然笑了,巨剑在他手中转动,“这丹药是用无数活人的命炼的,每颗丹里都藏着他们的怨念。你服下丹药,就等于把这些怨念吸进了自己的神魂——现在的你,不过是个被怨念操控的傀儡!”
赤松子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闪过痛苦的表情,显然被说中了要害。“胡说!”他嘶吼着再次扑上来,利爪上竟渗出黑血。
叶辰抓住这个机会,巨剑带着金光直刺赤松子的眉心——那里是神魂所在,也是怨念最集中的地方。赤松子想要躲闪,却被体内的怨念牵制,动作慢了半分,巨剑瞬间刺入他的眉心!
“不——!”赤松子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溃,无数怨魂从他体内钻出,在空中盘旋哀嚎。叶辰没有停手,镇蛮刀再次挥下,这一次,刀身沾了赤松子眉心流出的黑血,竟轻易地劈下了他的头颅。
头颅落地时,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不甘和恐惧。血池里的残肢瞬间失去活力,沉入池底,诵经声也戛然而止。
叶辰捡起赤松子的头颅,用布包好,转身往祭坛方向走。镇蛮刀上的血滴落在地,像是在为那些枉死的人哭泣。
“叶大哥!”阿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喜悦,“我们救下所有孩子了!”
叶辰加快脚步,转过拐角,看到骑士们正抱着孩子往外走,每个孩子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阿木跑过来,脸上沾着灰,眼里却闪着光:“叶大哥,你看!账簿上的名字,全划掉了!”
叶辰低头看着他手里的账簿,最后一页的“赤松子”三个字被红笔划掉,墨迹淋漓,像是在流血。他举起手里的布包,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走吧,我们把这颗人头带去祭奠那些没能等到我们的人。”
走出万骨窟时,夕阳正染红天际,将黑风崖的轮廓染成一片金红。孩子们的笑声在崖间回荡,驱散了许久的阴霾。叶辰看着手里的布包,突然觉得,借这颗人头一用,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告慰——告慰那些在黑暗中逝去的生命,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而属于天枢盟的罪恶,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