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石头…是石头…”
老祭酒挣扎着被扶到门口,看着瘫倒的石头和地上那柄剑锷,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最终朝着无名碑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拜伏下去。
怀抱着剑锷的石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身体的剧痛、灵魂撕裂般的疲惫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然而,在这片意识的深海,一点银蓝色的温润光芒,如同穿透重重迷雾的灯塔,轻柔地包裹住他。
那光芒温柔而坚韧,带着抚慰灵魂的奇异力量,悄然渗透进他撕裂的经脉、灼痛的脏腑。如同最轻柔的春雨,滋润着干涸龟裂的大地。石头感觉自己破碎的身体和灵魂,在这股温润力量的滋养下,正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愈合、弥合。痛苦一点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入生命本源般的安宁。
在这片安宁的银蓝光晕深处,一个温柔似水、带着淡淡怜惜与无尽守护之意的女声,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轻轻响起在他的意识深处:
“睡吧…孩子…”
“痛楚…终会过去…”
“守护的…路…很长…”
“你…做得很好…”
随着这温柔的低语,石头最后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梦的修复之眠。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无名碑巨大的阴影下,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勾起一丝细微的弧度。怀中的剑锷,顶端的银蓝逆鳞散发着柔和的微光,笼罩着他,仿佛母亲守护着沉睡的婴孩。
庇护所内,老祭酒在李郎中的帮助下处理了背上的瘀伤,虽然疼痛难忍,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拒绝了休息,坚持守在门口,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碑下的石头和那柄剑锷。
“祭酒爷爷,石头他…”李郎中处理完伤口,担忧地看着远处昏迷的孩子。
老祭酒摆摆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死不了。有那剑锷,有那碑护着…他比我们都安全。”他浑浊的目光扫过依旧沉浸在巨大震撼和恐惧中的村民,提高了声音:“都看到了吗?!无名碑显圣!是它!是守山人留下的剑痕!是石头护住了剑锷,引动了神碑之力,才斩灭了邪兵,救了我们所有人第二次!”
他指着地上那柄看似普通的剑锷:“这不是邪物!这是神碑的一部分!是守护我们的火种!石头…是神碑选中的守剑人!从今往后,谁敢再对石头,对这剑锷不敬…”
老祭酒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缓缓扫过赵婶、刘屠夫等人,最终落在每一个村民脸上。
“就是与这守护神碑为敌!就是自绝于这方天地!”
赵婶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浑身发抖,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刘屠夫更是面如土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其他村民也纷纷低下头,心中那点残存的恐惧和排斥,在无名碑那斩灭神炎的绝对力量面前,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敬畏和后怕。
“张铁!”老祭酒沉声道。
“在!”张铁立刻应声,脸上充满了对石头的感激和对老祭酒的敬服。
“带几个人,去山脚避风处,用最好的木料,给石头搭个棚子!离碑近点!再找些干净柔软的干草兽皮铺上!他醒了需要静养!”
“是!”张铁立刻招呼几个汉子去了。
“李郎中,有劳你多照看石头,他伤得不轻,恐怕伤了根本…”老祭酒又看向李郎中。
“祭酒放心!拼了老命我也把石头救回来!”李郎中拍着胸脯保证,眼中也充满了对那孩子的敬意。
很快,一座简陋却结实、离无名碑仅数丈之遥的小草棚搭了起来。里面铺上了能找到的最厚实柔软的干草和兽皮。张铁等人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石头连同他怀里的剑锷,一起抬进了草棚,安置好。
当石头小小的身体被轻轻放在铺着厚厚干草的草棚里时,他怀中的剑锷,顶端的银蓝逆鳞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层更清晰的温润光晕扩散开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他那惨白的脸色,在光晕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紧皱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
安置好石头,老祭酒拒绝了搀扶,拄着一根焦黑的木棍,艰难地走到无名碑前。他仰望着那道纵贯天地的巨大剑痕,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最虔诚的敬畏与感激。
他缓缓地、深深地,朝着无名碑,朝着碑下的石头,朝着石头怀中那柄守护的剑锷,拜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