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碑在上…守剑人在侧…”
“老朽…代磐石镇界山…所有残存生灵…”
“叩谢…守护之恩!”
“此恩…世代不忘!此志…永世传承!”
苍老却坚定的誓言,在寂静的山间回荡。幸存的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少,也自发地、无声地朝着无名碑和那座小小的草棚,深深拜伏下去。一种超越了恐惧、凝聚了希望的信念,在劫后余生的土地上,悄然生根。
无名碑沉默矗立,剑痕末端的混沌光点,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回应着这份新生的守护之誓。
石头是在一片冰冷彻骨的黑暗中醒来的。
意识如同沉船,艰难地浮出粘稠的意识之海。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无孔不入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每一寸筋骨都残留着被无形巨力撕扯过的剧痛,尤其是右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又瞬间冷却,只剩下麻木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空洞感。
他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像是被冰封住,纹丝不动。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上他幼小的心脏。这里是哪里?死了吗?像爹娘那样,被可怕的灾难吞掉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不是来自耳朵,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之上。
“呵……”
一声轻笑。冰冷,沙哑,带着一种刻骨的疲惫,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嘲弄与……疯狂。这笑声太陌生了,绝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更不是碑里那个冰冷叔叔或者温柔姐姐的声音。
“倒是…命硬得很呐…小东西…”
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砺石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寒意。石头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这声音强行抓住,拖向某个冰冷的深渊。
“被无名碑的残力灌体…又被那贱婢的龙魂本源强行修补…居然…还没魂飞魄散…”
石头听不懂这些词,但本能地感到巨大的恐惧和排斥。他想挣扎,想喊叫,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声音,但身体和意识都像被无形的冰链锁住,动弹不得。
“别白费力气了…”那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讥诮,“你这脆弱的小小躯壳…还有这…千疮百孔的灵魂…此刻…就是吾最好的…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什么意思?石头惊恐地想。
“意思就是…”那声音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念头,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你…暂时死不了…但…也做不了你自己了…”
“吾乃九幽…”声音陡然变得森然,如同万载寒冰凝结的刀刃,刮过石头的灵魂,“幽冥少主…天道之敌…凌烬…那伪善弑天者…毕生之敌!”
凌烬!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入石头的脑海!碑里那个赤瞳黑发的冰冷叔叔!这个可怕的声音…是他的敌人?!
“恨吗?怨吗?”九幽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蛊惑,“他屠戮神魔…自诩救世…却连你爹娘…连这芸芸蝼蚁…都护不住!看看这焦土!看看这废墟!看看你身边那些…惊恐麻木的可怜虫!这就是他…凌烬…守护的‘黎明’?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石头的意识里震荡,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恨意。石头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爹娘在灾难中消失前绝望的眼神,闪过村子化为火海炼狱的景象,闪过老祭酒染血的后背和村民们惊惶的脸……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点燃的、茫然的怨怼冲击着他。是啊…那个叔叔…那么厉害…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死了那么多人?
“愚蠢的忠诚…可笑的守护…”九幽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地缠绕着石头动摇的心防,“到头来…不过是成为强者脚下的枯骨…成为天道轮回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不…”石头在意识深处发出微弱的反驳,他想起了老祭酒染血也要护住剑锷的样子,想起了碑上那道斩灭金乌神炎的剑痕…“祭酒爷爷…碑…是守护…”
“守护?”九幽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恨意,“那老东西?他自身难保!那破碑?不过是凌烬那懦夫…逃避失败…自我感动的墓碑!”
“真正的力量…”九幽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是恐惧!是毁灭!是…掌控一切!就像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就像昨夜…那些轻易就能焚灭你们的金乌卫…他们…才懂得力量的本质!凌烬?他不过是个…被自己可笑的仁义…束缚至死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