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风呼啸,室内白炽灯明晃晃地照着,亮如白昼。
眼前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实验器材,有试管、烧杯、培养皿、显微镜、量筒、酒精灯、胶头滴管、坩埚钳、托盘天平等一系列化学实验的器具。
墙壁白花花一片,纤尘不染。
云枫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袭长没膝盖的白大褂,微微有些恍神。
自己,刚才是在哪里来着?
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
他用力摇了摇头,努力驱散脑海中那些似有似无的念想,集中精神注视着面前的器材。
这些东西,自己都很熟悉,仿佛自己的亲人一般,它们也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云枫拿起一只锥形瓶,遵循着既定的轨迹,把它摆放在实验台上对应的位置,然后走到药柜前,柜门没上锁,他轻而易举就把它向左右两边拉开,从里面一排排装着花花绿绿试剂的瓶子里,选出几支就走回了实验台旁。
周围一片寂静,唯余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以及轻微的脚步声,在这片宽阔的空间回响。
窗户是封死的,外面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只依稀传来几声猫头鹰的枭叫。
外面黑漆漆的,已经是深夜了,云枫却还精神百倍地站在实验台前,几乎不用思考,脑海中就自动出现流程,指尖灵巧地在那些器材间翻飞,进行着一个又一个灵巧入微的实验。
房门也紧闭,但云枫没有去察看,究竟是从内还是从外反锁的,又或者,它有没有锁……
他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在了实验中,无暇顾及其他。
然而,画面一转,视线来到了外面的走廊,身后就是那扇无比熟悉的实验室的门,眼前的走廊里透不进一丝外面的亮光,只有隐约昏黄的光线在微微摇曳,透着点儿微微的红色,是走廊两边用绳索和木楔固定的火把。
一股烧焦的气味隐隐约约地传来。
云枫微微皱眉,后退一步,想再回到实验室中。
这空无一人的长廊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眼前没有人,也没有声音,甚至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走廊的尽头,只能隐约看见远处有个拐弯,而拐弯后的方向通往哪里,云枫就一片茫然了。
这里是个地下室?
云枫后知后觉地想着,原来我一直在地下室做实验啊。
火光摇曳,忽然一阵风从长廊尽头吹来,裹挟着刺骨而凌厉的寒意。
云枫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几乎被冻僵了。
火焰摇曳得越来越快,火光的颜色瞬间从昏黄带点红光的颜色,变成了绿色,宛如深夜中幽暗的一个个鬼影脸上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狰狞地张开血盆大口冲自己逼来。
云枫一把按住心口,一股幽然的剧痛瞬间刺穿了自己的心脏,浑身冷汗唰然而下。
转瞬间,周围场景变了,墙壁变得破旧不堪,一道道暗红的痕迹在墙上流淌,从上往下,仿佛是谁用全身鲜血写的血书,在挣扎,在呐喊。
无声的叫啸冲破了云枫的耳膜,他心底的阴暗情绪被陡然放大,他缓缓地,一节一节地低头,突然发现,自己脚边,乃至长廊尽头,甚至延伸到自己身后,整条狭窄逼仄的走廊,都散落着无数残肢断臂!
上面甚至泛着鲜红的血色,有的还在不住流淌,滴落……
这,这是……
如此狰狞的画面突然出现在眼前,云枫的脑海忽然被一股异常恐怖的情绪攫住,紧接着,神经就剧痛起来。
周围空气中也不再是焦糊的味道,而是灌满浓郁的腥气。
这股气味刺激得云枫几乎忍不住要当场吐出来,眼前尽头拐角处的长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一步一步往自己这边走来。
这黑影被雾色裹挟,根本看不清面目,甚至无法分辨身形、年龄、男女……
云枫一把捂住嘴,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身形佝偻着,后背颤抖地抵在墙上,却忽然感觉到一股湿滑逐渐浸透了自己的脊背。
那是……!
云枫惊悚地回头,却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自己身体背后的房门乃至镶嵌着房门的墙壁,竟然全部被血色染红,这上面还黏稠地在缓缓流动。
云枫再也忍不住那股恶心,咳嗽间只觉一股液体涌出了喉咙,口腔间的铁锈味刺激得自己几欲晕厥。
这时,那个黑影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云枫面前,一伸手,搭住了他颤抖的肩膀,嗡嗡的声音传来,他好像在说话,但是他的声音好像被包裹在浓雾里,仿佛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屏障,云枫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那只手搭在云枫肩膀上,微微用力,云枫脸上忽然出现惊骇的表情,直觉这人无比危险,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那只手的掌控……
猛然间,云枫睁开了眼睛,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间始终压抑的声音终于冲出了口腔:“不要!别!放开我!”
头顶那盏雪白的日光灯晃得他近乎失明,他仍不顾一切地往后退缩,拼命离那只手远一点,再远一点……
等两眼发黑的情况稍微缓解下来,云枫看清眼前人的真面目的那一刻,忽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竟然是……慕凌?
慕凌正坐在病床边,紧紧抓着云枫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你到底怎么了?做噩梦了?”
噩梦……梦?
云枫拼命摇摇头,脑海中那清明的感觉渐渐昏沉起来,遥望那近在咫尺的场景,却突然变得如镜花水月一般。
难道那真是一个梦?……
不会,不会的!那感觉如此真实,自己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如何会对那场景历历在目?
云枫失神地盯着握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语音都有些飘忽:“不是你吗?”
慕凌眼神暗了暗,耐心地诱导道:“你回忆起什么了?”
一瞬间,云枫的眼神变得凌厉,警觉地盯着慕凌按着自己的那只手,冷冷道:“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