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岫抱着她,听着她压抑的哭声,他心里酸涩地痛。
她心里藏了多少苦,明明一开始就是来将军府的。
但那天见到将军府的人时,她硬生生压下所有情绪,只说一句“萍水相逢”?
“别怕。”他低声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有我在。”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许是哭累了,又沉沉睡去。
沈云岫却再无睡意,他走到窗边,望着将军府的方向。
那边的灯火已经稀疏,只有几盏灯笼还亮着,像暗夜里窥视的眼。
许铮要查他们,林家在找密函,而他失忆,关于怀夕的情况他都不记得了。
而她现在怀着孕,身子又虚,怎么禁得起这些风波?
他摸出藏在袖中的一枚玉佩,是刚才夜探时,从许术书房窗台上碰掉的,上面刻着个“许”字。
玉质温润,想来是常戴在身上的物件。
沈云岫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忽然有了主意——或许,他该主动去见许术一面。
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他要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要知道许家和怀夕有什么关系?
窗外的天渐渐泛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许怀夕沉睡的脸上,给她苍白的脸颊添了点血色。
沈云岫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这些好像是出自本能,很自然。
“等我回来。”他说。
转身推开门,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延伸向将军府的方向。
岭南郡的早市已经热闹起来,叫卖声、马蹄声、孩童的嬉笑声混在一起,漫过青石板路。
沈云岫站在将军府外的巷口,指尖捏着那枚“许”字玉佩,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几分沉凝。
片刻后,许术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内,他换了身素色长衫,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了沈云岫,只是微微颔首:“沈公子请。”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街巷,最终停在一家临着河的茶楼外。
伙计熟稔地引他们上了二楼雅间,推开窗就能看见河面上漂着的乌篷船,水波粼粼,倒有几分江南的意趣。
“沈公子约我来,该不是只为了喝茶吧?”
许术坐下,将食盒推到他面前,里面是几样精致的茶点,“念昭那丫头昨日无礼,这是赔罪。”
沈云岫没动茶点,指尖敲了敲桌面,开门见山:“许先生,我今日来,是想问问许家的事。”
许术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目光里带着审视:“沈公子想知道什么?”
“二十年前,许将军通敌一案。”沈云岫迎上他的视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还有许家四姑娘,许明昭。”
许术的脸色沉了沉,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沈公子既然夜探将军府,想来该听到些什么。何必再问我?”
“我听到的,未必是全貌。”沈云岫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放在桌上,“这是从先生书房拿的,物归原主。”
许术看着玉佩,眼神复杂,伸手将它收进袖中:“沈公子倒是坦诚。只是许家旧事,早已埋在尘土里,再提无益。”
“对许先生或许无益,但对我和怀夕有益。”
沈云岫的声音低了些,“她病着,怀着身孕,夜里总做噩梦,嘴里念着许家的名字。我不能让她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许术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落在衣襟上。
他盯着沈云岫,忽然叹了口气:“你倒是护她。”
“我护她,天经地义。”沈云岫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从雷公山来,与怀夕在那里相识。你们要查我们的来路,不必费功夫,我可以告诉你们所有事——除了怀夕不愿说的。”
“雷公山?”许术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你们从雷公山来?”
“是。”
许术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攥紧了茶杯,指节泛白:“你们何时去的雷公山?”
那里有太多的记忆,就是许术也不敢回想。
如今许念昭没有成亲,一方面是因为两次结亲的人选都不行,另一方面是因为几个舅舅其实也觉得她在家里挺好的。
当年四妹妹和五妹妹也就是因为……
“当年因为一些事,我们来不及找明姐儿,念昭是奢夫人送到将军府的。”
许术的声音带着苦涩,“她是明姐儿和大祭司的孩子,取名念昭,盼着她能记住自己的四妹妹。”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知道的不多,以为爹娘早逝。”
许术摇了摇头,“我们没敢告诉她真相,怕她小小年纪心里有负担。这些年她被我们惯坏了,性子骄纵,昨日冲撞了许姑娘,我代她赔罪。”
沈云岫没接话,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
许念昭是许家四小姐许明昭的孩子?那怀夕呢?她与许念昭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忽然抬眼,看向许术,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许先生,有没有可能,许念昭被人掉包了?或者……当年在雷公山,不止一个孩子?”
比如,双生子。
许术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他皱起眉,仔细回想:“掉包?不太可能。当年孩子是奢夫人送回来,与明姐儿又这样像……至于双生子……”
不过当年是假的明姐儿杀了母亲…
“不可能,沈公子,你怕是搞错了。”
沈云岫沉默了。
许术的话合情合理,可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在响。
怀夕看许念昭的眼神更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带着复杂的痛楚。
“许先生可知,雷公山有座废弃的寨子?”沈云岫忽然问,“寨子里有处石屋,墙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
许术的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说什么?石屋?符号?”
“是。”沈云岫看着他的反应,心头越发确定,“那些符号像是某种图腾,我曾在怀夕带的一块旧帕子上见过类似的图案。”
许术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盯着沈云岫,声音发颤:“那帕子……是不是青底白花,边角绣着栀子花?”
沈云岫愣住了。
怀夕的确有块那样的帕子,是她贴身带的,他曾在她病中替她擦汗时见过。
“是。”
早年间许怀夕曾经给许云昭建议,她利用现代的几何体做的图样。
这些绣起来倒是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