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殿上,陈平安那句,“此人暂时还杀不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也先,瓦剌的大汗,北境的罪魁祸首。
他,率领十万铁骑,悍然南侵,屠戮大夏子民。
此等罪行,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可现在,陈平安,竟然说,他,杀不得。
就连,龙椅之旁的景泰帝,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平安,此话,何意。”
陈平安,对着皇帝,拱了拱手。
“陛下,也先,诚然有罪,当诛。”
“但,杀一个也先,容易。”
“可,漠北草原之上,很快,便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也先。”
“瓦剌部落,虽然,主力尽丧。但,其根基,尚在。”
“草原之上,其他的部落,如鞑靼,如柔然,也同样,虎视眈眈。”
“杀一个也先,只会,让漠北,陷入,新一轮的,群雄逐鹿。”
“届时,一个新的,更为强大的,草原帝国,一旦崛起。对我大夏而言,将是,更大的威胁。”
他,看着景泰帝,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臣以为,也先,这个瓦剌大汗,不仅不能杀。”
“我们,还要,扶持他。”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兵部尚书周培公,更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陈大人,万万不可。”
“也先,狼子野心,乃是我大夏的,世仇。我们,怎能,去扶持他。”
陈平安,对着周培公,行了一礼。
“周尚书,稍安勿躁。”
“我说的扶持,并非,资助他,钱粮兵马。”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大臣。
“陛下,诸位大人。请想一想,对我们大夏而言,一个,什么样的草原,才是,一个,最好的草原。”
不等众人回答,他,便自己,给出了答案。
“一个,分裂的,内耗的,相互牵制的,草原。”
“也先,如今,已是我大夏的阶下之囚。其声望,在草原上,一落千丈。”
“我们,若是在此时,将他,放回去。”
“会,发生什么。”
他,顿了顿。
“首先,瓦剌部落,内部,必然,会因为,汗位的归属,而分裂。那些,在此次南侵中,保存了实力的部落首领,不会再,臣服于他。”
“其次,草原上,其他,一直被瓦剌压制的部落,如鞑靼,必然会,趁机崛起,向瓦剌,发起挑战,争夺草原的霸权。”
“而也先,为了,保住自己的汗位,为了,对抗其他的部落。他,唯一的选择,便只能是,彻底地,倒向我们大夏。”
“他,将成为,我们,安插在草原上,最忠实的一条狗。”
“他,会,主动,为我们,提供情报。”
“他,会,替我们,去撕咬,那些,同样对我们,有威胁的,新的狼群。”
“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坐山观虎斗,让整个漠北,在未来,数十年之内,都陷入,无休止的,内耗之中。”
“一个,内乱的草原,才是,一个,对我们,最有利的草原。”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的大臣,都,目瞪口呆。
他们,只想着,如何,杀掉一个敌人。
而眼前这个少年,想的,却是,如何,利用这个敌人,去搅动,整个天下的棋局。
这种,纵横捭阖的,帝王心术。
这种,俯瞰天下的,宏大格局。
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景泰帝,看着陈平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终于,完全明白了,陈平安的,可怕之处。
他的可怕,不在于,他的文采,也不在于,他的武功。
而在于,他,那颗,足以,将天下万物,都当做棋子来摆布的,玲珑之心。
“好。”
景泰帝,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依,爱卿所奏。”
“也先,暂押天牢。其,去留,由你,全权处置。”
至此,关于,战后事宜的处置,尘埃落定。
接下来,便是,对内,该如何,清算。
景泰帝的目光,落在了,那辆,关押着北平王的囚车上。
“于谦。”
“臣在。”
“朕命你,主审,北平王谋逆一案。”
“宗人府,大理寺,刑部,协同会审。”
“朕,只要一个,结果。”
“一个,能让,天下百姓,都信服的结果。”
“臣,遵旨。”
于谦,领命。
他知道,皇帝的意思。
是要,将此案,办成,铁案。
要,将所有,与此案有关的人,无论其身份多高,都,一网打尽。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站在百官队列中,脸色,早已,一片惨白的,雍王赵澈。
……
三司会审,很快,便开始了。
地点,就设在,都察院的大堂。
主审官,是,铁面无私的于谦。
陪审的,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
而陈平安,则以皇帝特使的身份,坐在,主审官的旁边,全程,旁听。
第一个,被押上来的,是,北平王赵德芳。
这位,曾经的藩王,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他,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面对,于谦的审问。
他,对,自己,拥兵自重,公然抗旨的罪行,供认不讳。
但,当,于谦,问及,他,是否,与雍王有所勾结时。
他,却,突然,闭上了嘴。
一言不发。
他,似乎,还想,保住,雍王,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于谦,见状,冷笑一声。
“赵德芳,你,还心存幻想吗。”
他,没有再,继续审问。
而是,让人,押上了,第二个证人。
那,是,被抓获的,雍王府的,神秘门客。
也是,亲自,前往瓦剌王庭,递交国书的,那个人。
他,早已,被锦衣卫的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形。
一见到,公堂之上的阵仗,便立刻,将所有事,都招了。
从,雍王,如何,与他谋划。
到,他,如何,前往瓦剌,挑唆也先。
事无巨细,一五一十。
随即,于谦,又呈上了,从他身上,搜出的,雍王的亲笔信。
以及,那份,由北平王,提供的,边防漏洞图。
人证,物证,俱在。
形成了一条,无法辩驳的,证据链。
北平王,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知道,自己,被雍王,当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弃子。
他,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好,好一个,我的好侄儿。”
“你想让本王,一个人,扛下所有罪名?”
“你,做梦。”
他,将,雍王,如何,一步步,引诱他,拉拢他,许诺他,最终,将他,推上谋逆之路的所有细节,全部,都抖了出来。
至此,雍王谋逆一案,罪证确凿。
再无,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
……
第二日,早朝。
于谦,将,三司会审的结果,上奏给了景泰帝。
景泰帝,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所有的大臣,都低着头,不敢,去看,龙椅之上,那张,阴沉得,可怕的脸。
良久,景泰帝,才缓缓开口。
“宣,雍王赵澈,上殿。”
片刻之后,雍王,身着一身素衣,走上了大殿。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飞扬。
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走到大殿中央,跪倒在地。
“儿臣,有罪。请父皇,降罪。”
景泰帝,看着,下方,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
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失望。
“朕,再问你,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很轻。
“你,可知错。”
雍王,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的眼中,没有悔恨。
只有,一种,棋差一着的不甘。
“儿臣,无错。”
他,平静地说道。
“儿臣,只是,输了。”
“输给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人。”
他的目光,越过皇帝,看向了,站在队列中的,陈平安。
景c泰帝,闭上了眼睛。
他,挥了挥手。
“带下去吧。”
“传朕旨意。”
“雍王赵澈,谋逆犯上,罪不容赦。”
“废其,所有爵位,贬为庶人。”
“终身,圈禁于,王府高墙之内。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其母族,一律,革职查办。”
“其,所有党羽,尽数,交由,三法司,严惩。”
这,是,一个帝王,对他,犯了错的儿子,所能做出的,最严厉,也最,仁慈的,惩罚。
雍王,被带了下去。
他,在经过陈平安身边时,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陈平安,笑了。
“你,赢了。”
“但,你,不要得意。”
“这个天下,这盘棋。”
“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陈平安,没有看他。
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多谢,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