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胸口碎大石,卢生都惊了,知道的这是“开法会”,不知道以为在“赶庙会”呢。
果然,此时从前后四角走出来几个少女,各端着一个篮子。
教众们唱着经文,纷纷往篮子里丢钱。破衣烂衫反而比较大方,都丢十几个,锦衣华服的却只丢一两个。
这捐钱的场景,就挺熟悉了,这就真是“庙会”了!
一个少女走到卢生面前,卢生总觉得这女孩再哪里见过,生的皮肤白皙,一时想不起来。少女走到卢生面前,摆出篮子,看向卢生。
卢生艰难的掏出一个铜板,尴尬笑了笑,丢了进去。
少女却还站着不动:“卢掌柜,达者兼济天下。”这女人竟然还有文化。
这人认识自己?卢生仔细回想,哦,原来是她,七月半的拜祭母亲坟的时候,见过这个女人,那个陈家富救回亳州的女子。
是叫什么来着,小白莲?总之一听名字就不是好人。
陈家富好不容易把她从南方解救出来,她自己又跑到白莲社里来了。
听到小白莲说话,众人目光投向自己,卢生也懒得和小白莲多说话,反正他现在是有钱人,不在乎这一文两文的,又拿出一把钱,放在篮子里,小白莲行了一个佛礼,这才满意的离开。
……
过不多时,一个男子走上了高台,这人生得皮肤惨白,卢生也认识,竟然是林氏牙行的东家,林大。
你说说这什么白莲社,怎么还都是些熟人?看来这教门在亳州城已经无孔不入了。
林大在台上高声喊道:“下面,我们给大家请到了我们亳州城的神童,方仲永,他来现场给大家赋诗一首。”
原来林大是今天庙会……是“法会”请来的“竹竿子”。
方仲永大方得体地走上高台,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林大提议道:“来,大家给方小教友鼓个掌!”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嗷嗷叫的:“好!”
方仲永这种世面见得多了,虽然身体抱恙,却也是落落大方:“林主事,敢问今天作诗,以何为题啊?”
林大假装略作思考:“就写一首夸赞孔雀明王和尸陀林主的诗词吧。”
“那用什么格律呢?”
“写一首七言绝句吧!”
方仲永埋头沉思,在高台上踱了着步子,自己数着步数,走到第七步的时候,开始朗诵道:
胡天妙相祥光照,孔雀明王曜九霄,
说罢奇踪意韵长,莲绽冰姿尘不飘。
八方普渡苍生济,法界尸陀林主高,
道化无边慈念广,金眸朗澈慧光昭。
……
台下的老百姓,其实没几个能听懂的,这不更好,跟着起哄就可以了:“好,这诗写得真是好啊!“
“怎么个好法?”
“你管他怎么个好法,夸就对了!”
“果然是亳州出名的天才,这走了七步就能成诗,果然神童啊!”
“你怎么知道是七步?”
“你懂个屁,林主事之前专门叮嘱我,让我数着的!”
看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无患子也是通一些诗词的:“卢施主,你觉得仲永这首诗写得如何。”
卢生闵然而笑:“诗写得好不好,听不出来,不过,这每句话的头一个字,倒是挺有意思。
无患子过耳不忘,把这诗又从头到尾念了一遍:“胡……说……八……道,这竟然还是一首藏头诗。有意思,挺有意思,这方小施主也是个妙人啊!”
林大继续主持道:“谢谢方教友的诗词,一会我们会把这首诗,写作法帖,有需要的教友,可以去捐奉,这法帖请回家去,定然保佑家庭和家美满,福运绵长!”
卢生也就莞尔一笑,这法贴要是请回家去,合家美满不一定,这“胡说八道”的本事,一定会越来越强的!
林大和方仲永下台,高台上走上来两个人,一个白衣,一个黑衣。
黑衣人面戴一个黑木面具,头戴一顶乌帽,形似官帽,只是少了长翅。
白衣人也戴着一个白羽面具,虽然看不清楚样貌,但体态婀娜,一看就是个中年美妇。
黑袍男子,用右手把乌帽扶正,从高台后方的神龛中,取出两鼎药粉,分与白衣女子一鼎。
二人各自把香料投入左右两侧的香炉中,炉中燃起火焰,升腾起阵阵白烟,小白闻到这味道就狂吠了两声,看向卢生。
卢生比了个静声的手势,小白这才安静下来,乖乖的趴在方仲永脚下。
无患子闻到这味道:“卢施主,我们要不要出去避一避?”
卢生摇摇头。
无患子听卢生没有反应,便追问道:“卢施主?”
卢生这才反应过来,摇头有个屁用,他又看不见,只能回话道:“哎,不走了,为了“匡扶正义”!暂且忍一忍吧!”
其实不用别扯的那么高大上,他就是想看个热闹。
无患子心生佩服,念诵佛号:“阿弥陀佛,卢施主慈悲为怀,定能种善因得善果。”
台上黑袍男子继续做法,高台正面有一处白墙,或许年代久远,白墙已经有些发黄了。
白墙下方摆上神龛和供桌,供桌上放置一个小炼丹炉,火光燃烧,丹炉里有水汽蒸腾。
黑袍男子将一些香灰倒入炼丹炉中,水汽就更旺盛了。随着水汽的升腾,黄白色的墙面上,竟然显现出一尊红色尸陀林主的画像,画像栩栩如生,不由得让人产生敬畏之心。
众教徒都赶紧匍匐倒地,念诵梵文:
卢生仔细观察,他离高台太远,还真看不出来这黑袍男子使出了什么手段,竟然凭空在墙上变幻出如此玄妙的佛像。
一番焚香供奉后,黑袍男子在蒲团上坐下来,面前摆上一个檀香小炉子,看来是打算坐而论道了。
卢生指着高台,问无患子:“这台上之人是谁?”
无患子不答话。
卢生继续追问:“你不是来过吗?这人你不认识?”
无患子答曰:“贫僧只是看不见……”
卢生就只能闭嘴了。
黑袍男子,用右手把乌帽扶正,开始讲道:“教友们,人生那么苦,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
好嘛,一上来就是这种人生终极问题,要是酒楼说书人这么问,得被食客给喷死。
还好是在邪教堆里面,一切就显得自然了。
台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抢答道:“现在苦,以后就不苦了!”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答道:“那都是骗小孩的,老头子苦了一辈子了,还在苦!”
少年回怼道:“那你为啥活着?”
老头就闭嘴了,他忙忙碌碌一辈子,浑浑噩噩就到了这把年纪,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活着。
一个老婆子帮他答道:“你这辈子吃苦,是因为上辈子做了缺德事,这辈子踏踏实实做个好人,下辈子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一个书生模样,却不信这些:“那我这辈子还是早点死了算求。都去想来生了,这辈子怎么可能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