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吵吵嚷嚷,教友们都一起胡咧咧,场面十分热闹,没想到啊,这老百姓对于这种假大空的问题,还挺来劲。
高台之上,黑袍男子压了压手,场内安静下来:“诸位,人生于世,恰似业海行舟,我们究竟为何而来?《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我们所处的世界,看似真实,实则如水中月、镜中花,皆为虚幻之相。众生因无名而起妄念,执迷于无常之物,在轮回苦海中沉浮。”
无患子怕卢生听不懂,帮他总结道:“这段话,就是说人世间是虚无的。”
卢生只能夸赞道:“要不说大师有慧根呢,别人一长串引经据典没讲明白,让你一句话就说透了!”
黑袍男子把小香炉拨弄一下,虽然看不清容貌,却显得十分儒雅:
“世界虽然虚幻,这并非意味着人生毫无意义。在这如梦如幻的旅程里,每一次的相遇与别离,每一份的喜悦与痛苦,都是业力的显现。我们需在这无常中修行,以戒、定、慧之力,断除贪、嗔、痴之念。当我们心怀慈悲,普度世间万物,便是在这黑暗中点亮明灯,一步步走向解脱的彼岸,寻得生命的究竟真谛。”
无患子又帮卢生总结道:“这段话就是说,就算世界的是虚无,你也可以好好的去体验人生。”
卢生点点头,怕无患子看不见,赶忙补了一句:“大师,说得对!”
台下的人,有听懂的,频频点头,默而不语,这就叫“大音希声”。
听不懂的,耳朵听着,眼睛闭着,昏昏欲睡,这就叫“充耳不闻”。
最多的是听得似懂非懂的,他们就得装一装了,高声喊道:“黑衣尊者说的好!我悟了!”这就叫“半灌水响叮当”。
黑衣尊者点点头,正了正乌帽,又继续讲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作为万物之一,活着就是要顺应自然之道,不刻意强求,保持内心的平和。庄周梦蝶的逍遥自在,以为的真实,也许就像那梦中之景,似真似幻。人活着,不应被外界的纷扰所累,而应像水一样,随物赋形,在顺应中体悟道的存在。当我们做到这一点,就能在这如梦似幻的人生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才能体会生命的本真与自在。”
无患子又帮忙解释道:“这段话和前面意思差不多,佛理讲完,又用道经讲一遍,也告诫人们要顺势而为。”
黑袍人讲完,念了一段咒语,教徒们开始唱经,场中乐队也开始敲锣打鼓,唱诵赞歌。
卢生感叹道:“这怎么一会佛经,一会道经的,这老逼登学的挺杂啊!”
周围嘈杂,锣鼓有节律的敲响,无患子没有听清,于是很谦卑的问道:“卢施主刚才说的什么?贫僧没有听清。”
卢生只能放开声音道:“我说这黑袍老逼登学得挺杂啊!挺能扯的!”
好巧,不巧的,敲锣打鼓的就停了,卢生这一句话,声如洪钟,整个大厅里,听得那是一清二楚!
众教友转头朝卢生看来:“你说谁是黑袍老逼登!?”
卢生尴尬笑笑,急中生智,指着方仲永他爹:“你看就是那个老登,穿黑衣服那个,他学问可好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
方父看看自己衣服,自己不是穿的青衣嘛?怎么能“指青为黑”呢?但既然是夸自己,他也就不讲究了。起身拱拱手,满意至极,毕竟“虎子无犬父”嘛,儿子这么厉害,当爹的迷失了自我,也是情有可原。
众教友听卢生狡辩得很得体,只要不是对尊者不敬,大家也懒得管他。
卢生一头虚,扶额擦汗。这汗还没擦干,就听到台上黑袍人说话了:“刚才那位小教友,好像心有疑问,我们请他上来,跟大家见一见。”
教友们又齐刷刷看向卢生,卢生那个尴尬啊,可是偏偏一个地缝也找不着。
他不想上台的,奈何几个大汉教友已经走过来,把他给围起来,这要是不主动上去,估计得被抬上去了吧。
卢生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几个大汉走上高台。
……
“这位教友,你是如何看待人生痛苦的?”
就非得玩这么高大上吗?就不能问点实际的?问问有没有房子?有没有马车?存了多少银子?都行啊。谁关心你的人生痛不痛苦?
卢生就给问懵了,胡乱答道:“人生从来就没有苦啊!”
台下的教友们投来鄙夷的目光,一脸不屑:
“怎么能说没有苦呢?”
“这人挺能装啊。”
“就是,谁能没有苦呢。”
一个居士模样的人念叨道:“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哪个不是苦?”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卢生也只能继续装个逼,现场写两句打油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人生,何处得染苦哀?”
这前两句大家倒是听过,这后两句就是卢生现编的了,黑袍尊者磨练两遍:“本来无人生,何处得痛苦?
教友们则是一脸懵逼:“你在瞎比比啥玩意?”
“别以为整两句高深的,我们就怕你!”
“对,说人话!”
卢生只能继续解释两句:“大家如果能超脱于“人生”之外,那么苦便不是苦。”
黑袍男子似若有所思,便追问道:“此话怎讲?”
不就是装逼嘛,装得“形而上”一些,这谁还不会,卢生也就讲到:
“一个孩童,去树下看蚂蚁辛苦劳作,蚂蚁筋疲力尽,还吃不饱,对于蚂蚁来说那就是苦;对于看他的孩童呢?那只是一种乐趣。
孩童回家,路上湿滑,他摔得满脸是泥,哭的稀里哗啦,对于孩童是苦;可是,若干年后,等孩童长大了,回忆起来,却觉得那是乐趣。
你年轻时候,赚不到钱,爱而不得,怨憎家人,你觉得是苦。而天上的神佛看你,却觉得是一种乐趣。等你老了,回忆起来年轻的时候,也觉得那时候“还挺有趣的”。
你的苦,只是你站得太低,你站高一些,站得远一些,就没有苦了。
超脱自己的年纪,超脱自己的视野,甚至超脱自己本身,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痛苦就不是痛苦了,只是乐趣。”
台下人都听懵了,这挺有道理啊。
论讲道,卢生也是能讲的几句,装逼他还是会两句的!
方仲永抢先站起身来,他显得很激动,仿佛卢生说的每一句话都打在他心坎里:“厚朴,讲得好!生而为人,就该看得长远一些,不能纠结眼前小利!”
方父爹一脸坦然,显然的,方父并没有看出儿子再“点”他呢。
方仲永情绪激动,却突然急促的呼吸起来。此地人多嘈杂,门窗紧闭,气流肯定不好,他疾病突然发作起来,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