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世忠把金兀术堵在黄天荡动弹不得的时候,刚从茅山下来的岳飞,此刻的心情却十分不好。
在去往宜兴的路上,陈仲敏还是没有捱过去,虽然笪静之亲自为陈仲敏医治调理,但毕竟从蒋山、东阳、茅山这一路颠簸,毒性早已深入骨髓,即便华佗扁鹊重生也回天乏力,终于不治身亡。
陈淬在恩州之战时,大儿子陈仲刚便为了掩护自己被金军飞刀扎死,这次马家渡之战,小儿子陈仲敏又为了掩护自己被金军乱箭射中导致最后毒发身亡。陈淬自己本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直在仔细将养,陈仲敏毒发身亡的噩耗还是让他经受不住,深感内疚的陈淬悲伤至极,呕血而亡。临终前,陈淬叫来刘经,让他率部跟随岳飞,今后听从岳飞辖制。
岳飞看到陈淬这么信任自己,更加觉得是因为自己坚持一路转进,以致陈仲敏经受不住颠簸而毒发,是自己没有照顾好陈淬父子,终日闷闷不乐。
除此之外,岳飞更担心的是这支队伍不好带。以前有陈淬这个都统制在,各路兵头,都还压制得住,现在陈淬不在了,军中闲言慢慢就多了起来,时不时还有士兵脱营逃走的事件发生。
这天,岳飞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当初在茅山上大家一致决定转进宜兴,刘经部为前军,岳飞部为中军,扈成部为后军。
可出发了没多久,就有军士来报岳飞,扈成部在行军途中突然转向,直奔金坛而去。
岳飞大惊,连忙骑马去追,不多久便追上了扈成。
岳飞质问扈成为什么要离队,人家扈成也挺干脆,回答说,第一,你岳飞是统制官,我扈成也是,咱俩是平级,你管不了我。以前是有陈淬陈都统制在,咱们可以都在一个锅里舀饭吃,现在陈都统制不在了,我扈成为啥要听你岳飞的?第二,前不久,我差人把我一家老小都接到了金坛,我这是去和我家人团聚呢。第三,现在形势这么乱,大家都是抗金队伍,可在哪儿抗金不一样?为啥非要跟着你岳飞去宜兴?我就在金坛抗金怎么了?
这一二三条说的岳飞无言以对,最后扈成拍了拍岳飞的肩头说兄弟啊,咱们就此别过,希望兄弟在宜兴能好好混,混好了哥替你高兴,啥时候哥混不下去了,去宜兴找你,兄弟你可要收留哥哦!
岳飞被扈成这些话说的居然无力反驳,看着扈成远去的背影,岳飞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无力感。如果其他统制官都像扈成这样想,那可怎么办?
扈成告别岳飞后,心里也蛮不是滋味。
岳飞是个有能力的,扈成心里很清楚。在茅山时,大部队的军粮基本都是岳飞部出去征集弄回来的。人家还严禁扰民抢掠,换做是自己,一定做不到。可也正因为如此,不同队伍之间必然会发生摩擦。
比如,其他部队的兄弟想下山弄点好吃的,岳飞部不允许,守着下山的通道不让过;
又比如,虽然岳飞部负责给大部队提供军粮,从没有断过顿,但不可避免的做不到绝对平均。岳飞本部的兄弟们认为,军粮都是我们下山去弄的,自然应该优先分配,虽不敢多拿多得,但起码也可以挑三拣四先拿些好的,差的再分配给其他部队;
再比如,陈淬器重岳飞,伤重期间,岳飞俨然成了陈淬的代言人,地位甚至超过了陈淬本部中军统制刘经,其他统制那更是无法与岳飞相比。可这提拔军职,陈淬又说了不算,因此,大大小小的军头们心里多少有些不服,只不过实力不济,不敢明面上表现出来。加上,目前军粮匮乏,还指望岳飞拨付,也就隐忍不发。
目前这支宋军部队中,实力最大的就是岳飞部了,本部八百骑军,加上一些平日里交好的步军统领,这些统领的手下,少则三五十人,多则百八十人,拢共加起来怎么也有个一千四五百人;其次就是刘经的手下,这都是陈淬的中军,跑出来的也有个几百人,加上后来收拢的溃兵,也有个一千多人;再往下数就是扈成所部了,也有个大几百人。加上其他零零散散互不统属的散兵游勇,目前这支宋军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千人。
扈成这一走,就带走了七八百,算得上是实力大减。扈成的本意是不愿意和大部队分开的,可岳飞更倾向于打乡野游击战,扈成更倾向于占据一个县城,能保障后勤再说。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打仗?这是扈成心里的唯一原则。可开会时,刘经和岳飞站在一边,扈成的意见不被采纳,少数服从多数,只能先暂且同意,择机脱离。
岳飞回到大队,闷闷不乐,看到刘经,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刘经听闻扈成率部离队,心里并不意外,也不多问。只是和岳飞商量宿营地安排在哪儿比较好。
刘经告诉岳飞,刚才斥候来报,前方已是溧阳,即将进入广德军境内。
岳飞点点头道:“广德地处苏浙皖三省要冲,所谓‘川谷盘纡,襟带吴越’,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是扼守建康、临安的门户,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眼下金军已经渡江南下,荼毒江南,广德必不太平,我军应小心为是。”
刘经颔首称是,接着说道:“某以为我军应寻一处险要之地以为根据,进可攻、退可守,方为长久之计。长期流动行军,居无定所,恐日久生变。扈成就是前车之鉴啊!”
岳飞道:“刘统制所言极是,扈统制毕竟是和我们一起浴血作战过的兄弟,如今他去往金坛据守,我军不能离其太远,万一金军攻打金坛,扈统制恐势单力孤,届时也好互相支援一二。”
刘经赞赏的看了看岳飞,心想:“陈都统没看错人啊,这岳飞是个有担当的。”说道:“岳统制所言极是,既如此,应多派哨探,寻找合适之地安营下寨!”
不多时,大军已到达溧阳,岳飞下令休整,并加派哨探四处寻找合适的据点,同时,在城中大肆采购各种物资。为了防止士兵劫掠百姓,岳飞还下令只准在城外扎营,除伙兵军需外,无必要不得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