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峦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些熟食,一袋花生米,一瓶白酒:“小卖部里没剩什么,就这点了。”
“行,咱随便吃点就行。”国增道。
“你再把家里的馒头热一下,再炒个白菜吧。”景明叮嘱。
秀峦没说话,拎着东西回了里屋,里屋有个小厨房,能做饭。
秀峦在厨房里忙乎,景明在国增的头上忙乎,一会的功夫,便将国增的头剃好了,又开始给国增洗头,待到洗完后,国增拿着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透过镜子,看到自己的板寸平头:“嘿,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景明收拾着屋子,心里想,一会,该怎么和国增说他和秀峦的事。见景明打扫屋子,国增也没闲着,拿起扫帚,将满地的头发碴子,扫成堆。一切都收拾好了后,秀峦的饭也做好了,先是从厨房里,搬出一张小桌子,接着,又将猪头肉,花生米,熏肠,素炒白菜,白酒,几个馒头,都一一端了上来。
“太丰盛了,这可太丰盛了。”国增看着一桌子的菜:“秀峦,真是麻烦你了,还专门弄这么多菜。”
“不麻烦。”秀峦拿上了三双筷子,摆在桌子上:“我们也得吃饭。”
“坐,国增,坐下,咱们喝点,秀峦,拿两个杯子。”
“哪有杯子?”秀峦进了里屋,手里端着俩小碗走了出来:“你们要喝酒,就用碗喝吧。”
“行,碗也行。”国增道:“我说不喝,你非要喝,景明,咱要不别喝了。你知道,我喝一杯就脸红,要是喝一碗白酒,肯定会醉的。”
“多少意思意思。”景明知道国增的酒量,自然也不会勉强。只是今天要谈的事,得喝点酒,只有喝了酒,这国增才会酒后吐真言:“国增,你就当是陪我喝,行不行?”
“行,那我陪你喝点。”国增也做好了打算,虽然自己不会喝酒,但今天看这架势,景明是非喝不可。既然如此,他就舍命陪君子。再说了,喝点酒,也好顺顺心,一醉解千愁。从去年到过年,到出了正月,到现在,这几个月里,他也是遇到了种种糟心事。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上,都算是经历了各种疲惫。
把饭菜都摆好后,秀峦对着二人道:“你们喝吧,我去里屋吃。”她一是有意闪躲,不想在饭桌上,直视国增。二是自己知道,男人们喝酒吃饭,女人是不能上桌的。这是从小,爸妈对自己的教育,更是村子上的风俗。于情于理,她都得主动回避,退避三舍。
“别,秀峦,你就坐在这吃吧,咱又没外人,不讲究那些。”国增当然知道,男人喝酒,女人不能上桌的道理:“屋里就咱仨,没那么多事,你忙乎了半天,连桌都不上,这哪行?”
秀峦看了一眼国增,又看了看哥哥,但还是回了里屋,不想在饭桌上掺和。
“秀峦,你出来,来桌上吃。”景明的语气,带着命令般的口吻。这顿饭,他是有意安排,饭桌上的主角,是国增,是秀峦,秀峦不上桌,这算怎么回事?景明知道妹妹的倔脾气,倘若不跟她动真格的,给她下命令,她是绝不会妥协的。
秀峦依旧不听,固执己见的不出屋,她心里不乐意面对哥哥,更是不愿意面对国增,哥哥的那点心思,她还不知道吗?任凭哥哥在外如何呼唤,她就是不出屋。
见秀峦迟迟不肯出屋,景明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逐渐消失。走到里屋,对着秀峦怒吼一声:“我这是给你脸了?你出不出去?”
“不去。”秀峦也急了:“你冲我吼什么?”
“出去,出去。”景明瞪着眼睛,像是一头快要发怒的豹子。
秀峦知道哥哥的脾气,见哥哥真的发了火,只好悻悻的走出里屋,极不情愿的坐在桌前,在家里,她得听爸爸的,在哥哥的店里,她得听哥哥的。有哥哥和爸爸在的地方,就没有她马秀峦说话的份,秀峦早就习惯了。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和尴尬。纵使国增在缓和着氛围,让景明跟秀峦说话,声音小点,不要着急上火的吵吵,但景明却不予理会。命令着两人都坐下,便给国增倒了一碗酒,又给自己满上一碗。
“秀峦,你不喝点啊?也给你倒点吧。”国增笑着,不想让景明刚才的吼叫,而惹的秀峦闷闷不乐:“景明,也让秀峦喝点吧。”
“我不喝,喝酒是你们男人的事,我才不喝这玩意。”秀峦拉着脸,又想起了之前,家里的一幕幕,逃离感再次席卷全身。
景明看了看秀峦,又看了看国增,端起碗:“来,国增,咱俩先喝一个,我干了,你随意。”说完,便将一小碗酒,一饮而尽。
“这,这。”看着景明都干了,国增不好意思拒绝:“行,那我也干了。”说完,便皱着眉头,将自己碗里的酒全部喝光,放下酒碗,表情难看到极点,像是喝了毒药一般难受:“啊,哎呀,这,我,这酒,哎呀,辣嘴。”
倒是秀峦,看着国增一脸的难看相,心里却偷偷的乐了,这个刘国增,还真挺有意思。
“国增,秀峦,其实今天要说的事,你俩都心知肚明,我也甭绕弯弯了。”景明道:“国增,你可能不知道,其实秀峦,去年也相过几个亲,有的,她自己也看上了。但我爸,就是不同意。”
“你爸不同意,为什么?”国增道:“嫌对方家里条件不行?”
“不是。”景明吃了口菜,一边嚼着,一边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家里条件太差的,中间的媒人,也不会给我家说亲。”
“那是。”国增知道,自古以来,都讲究个门当户对。以景明家的条件,给秀峦找婆家,肯定不能太差:“但你爸,为什么看不上人家呢?”
“嫌。”景明说着,拿起酒瓶,又给自己满上一碗,并将瓶口,对向国增的碗。
国增连忙拒绝:“景明,别给我倒了,我真喝不了,喝点就脸红,我要是再喝一口,肯定会醉。”
秀峦看着国增,此时的国增,早已满脸通红,心里想,他还真是不能喝酒。这才一小碗酒,脸就红的,跟唱戏的戏子,脸上抹的红胭脂似的。
“再来一碗,多少你随意。”景明不依不饶。
见景明这是铁定了要喝,国增也不好扫兴:“行,行,那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说着,夺过酒瓶,给自己倒了半碗:“不是,你爸,嫌人家什么啊?”
“嫌人家没文化,嫌人家是个大老粗。”景明道:“我爸这个人,你也知道,在家里,说一不二,认准了死理,就一条道走到黑。我和秀峦,其实都随他的脾气。”
“这我倒是感觉到了。”国增笑着道:“要是你爸看不上的人,秀峦愿意,估计也拧不过你爸。”
“是啊。”景明端起碗,喝了一小口酒:“他是个文化人,就喜欢文化人,就看的上有文化的人。所以从我们记事起,我爸就一直嫌弃我妈,嫌我妈没文化,两口子天天都吵架。国增,不瞒你说,我爸和我妈,都多少年没睡一个屋,一个炕了。”
“哥,你跟人家说这些干嘛,不嫌丢人现眼啊?”秀峦看着景明:“说家里这些破事,不嫌害臊吗?”
“你闭嘴,听我把话说完。”景明不由分说:“国增不是外人,国增是自己人,咱家里什么情况,得让国增知道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