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捕捉脑海中那些依旧模糊的碎片。
“我感觉到,这与那段被尘封最深的记忆有关……属于之前的那个严瑾,更属于‘戮天’魔尊的记忆,大部分已逐渐清晰。
唯独……唯独关于一位红裙少女的一切,仿佛被人用最彻底的手段,从我的神魂根源上抹去了痕迹,只剩下一些无法连缀的碎片和……一种刻骨的怅惘。”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春秋仙子那与陈诺有着七八分相似的容颜上,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我曾见过陈诺,她的模样……与仙子您,为何如此相像?这绝非巧合。”
听到“陈诺”这个名字,春秋仙子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凝视着严瑾,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
“你的感觉没错,那段记忆的缺失,其实一直都不是自然遗忘。”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回响,“这一切,的确与你三百年前,身为戮天魔尊时所做的选择有关。”
严瑾心神一震,追问道:“什么选择?那红裙少女……她究竟是谁?与陈诺,与您,又是什么关系?”
春秋仙子却微微摇头,避开了直接回答。
“具体的缘由,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严瑾,看向了更遥远的过去,或者说,某种既定的未来。
“有些真相,需要你自己去揭开,去经历。过早知晓,或许会引发不可测的变数,甚至……可能导致你如今好不容易重塑的道心再次崩塌。”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记住你心中的那份怅惘,记住你对那段空白记忆的追寻。当时机到来,当你足够强大到能承受一切真相的重量时,答案自会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她不再给严瑾追问的机会。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水墨画上被水洇开的色彩,连同她手中的春秋卷一起,缓缓消散在虚空之中,只留下一句缥缈的余音:
“前路漫漫,好自为之。望你……早日真正归来。”
严瑾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最终缓缓放下。他看着春秋仙子消失的地方,沉默不语。
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红裙少女、陈诺、春秋仙子、被抹除的记忆、三百年前的选择……这一切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紧紧缠绕着他的过去与未来。
但他能感觉到,春秋仙子并非恶意。那种讳莫如深的态度,更像是一种……无奈的保护。
“我自己去发现么……”严瑾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握紧了手中那件崭新的、蕴含着教主神魂的魂袍,感受着其中澎湃的力量。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真相,怎样的宿命,我都必将亲手揭开。”
他转身,看向下方正焦急等待的白漪、陈渔等人,身影一晃,落了下去。
严瑾身影落下,出现在白漪、陈渔、纪怀与沈青面前。
他周身气息虽已内敛,但那种历经生死蜕变、融合三道本源的深邃道韵,以及刚刚炼化教主神魂带来的无形威压,依旧让熟悉他的四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小师弟!”
白漪率先上前,清冷的眸子里难掩关切,上下打量着他,确认他无恙后,眼底的冰霜才稍稍融化。
陈渔虽未说话,但紧握的拳头悄然松开,星眸中的担忧化为了如释重负的微光。
“好小子!”
纪怀重重拍了拍严瑾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后怕,“三道合一,硬撼教主!你可真是……每次都能玩出点吓死人的新花样!”
沈青灌了一口酒,眯着眼笑道:
“看来这趟‘红尘劫’,你是劫也渡了,好处也捞足了。连白玉京教主的魂儿都撕下来一块,这下梁子可结大了。”
严瑾看着眼前真心关怀他的师兄师姐以及陈渔,心中微暖,那份因春秋仙子之言和缺失记忆带来的沉重感也稍稍减轻。
他简要将地底遭遇幽冥、融合魂道、以及最后借春秋卷之力反杀玉清教主分神的经过告知了几人,当然,略去了关于红裙少女和春秋仙子容貌等不便言说的细节。
听完他的叙述,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纪怀和沈青,也半晌无言。
牵扯到上古器灵、教主级博弈,这其中的凶险与机缘,远超他们想象。
纪怀收敛了嬉笑之色,肃然说道:
“小师弟,你这次闹出的动静太大了。白玉京接连受挫,连教主分身都吃了大亏,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如今虽实力大进,但境界尚未完全稳固,三道融合也需时间沉淀。”
“依我看,你必须立刻随我们返回墨山!山门有大阵庇护足以护你周全,让你安心消化此番所得。”
沈青也点头附和说道:
“老二说得在理。外面现在对你来说就是龙潭虎穴,白玉京的追杀令恐怕转眼即至,还有那些闻风而动的各方势力……先回山,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严瑾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师兄所言极是。如今确实不宜再在外界行走。”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远处山坳中相互搀扶着,正忐忑望向这边的阿蛮与阿土。
“但在回山之前,尚有一些凡尘因果,需先行了断。”
说罢,他身形一闪,已来到阿蛮姐弟面前。
见到严瑾瞬间而至,阿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满是敬畏。
阿蛮则强自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方才那场远超他们理解层次的战斗,以及严瑾最后吞噬教主神魂的冷酷手段,已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中。
严瑾手一翻,那面曾借用的“辟邪罗盘”出现在手中,其上的乌木指针似乎因沾染过他的气息而更显灵动了些。他将罗盘递还给阿蛮。
“阿蛮姑娘,物归原主。多谢此前借宝之情。”
阿蛮连忙双手接过,低声说道:
“前辈客气了,若非前辈,我姐弟二人早已命丧黄泉。”她的声音比往常轻柔了许多,目光飞快地扫过严瑾的脸,又迅速垂下。
严瑾微微颔首,又看向阿土,沉吟片刻说道:“你感知敏锐,于魂道一途颇有天赋。我观你摸金校尉之术,虽精于地脉阴煞,却缺乏系统魂修之法以护持己身。”
他并指一点,一道凝聚了部分魂道基础感悟与几门实用护魂、养魂秘法的灵光,没入阿土眉心。
“这便赠予你,好生修习,日后或可助你趋吉避凶,在此道走得更远。”
阿土先是一愣,随即感受到脑海中涌入的玄奥信息,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扑通一声就要跪下磕头:“多谢前辈!多谢前辈传法之恩!”
严瑾袖袍一拂,一股柔和之力托住了他:“不必多礼,此乃你应得之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