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寒青道:“不如把刚才那人证再叫上来问问,皇婶当年生的到底是男婴还是双生子?”
所谓的人证是个中年汉子,还瘸了一条腿,自称是谢岳野旧部。当年在雾山行宫捡回一条命,后来隐姓埋名地苟活。
偶然一次机会见到了谢岳野,说起了太子遗孤,得知小主子正寄养在一户人家里。
便是这男冒牌货。
听宁寒青问了,汉子立刻说:“夫人生的是男婴啊!哪有什么双生子?”
叶绯霜拽着太后的手吸了吸鼻子。
太后见她可怜,柔声又问:“好孩子,你养父可还给你讲过你爹娘什么?”
“养父说,我爹娘是荥阳郑氏的四老爷和四夫人,我一出生就丢了。但有一次养父喝多了,说我娘亲怀着我的时候,经常摸着肚子唱一首童谣。
我那时觉得奇怪,养父怎么会知道我娘亲怀着我时候的事呢?但我觉得养父是喝多了说胡话,也没有深究。”
太后问:“是什么童谣?”
叶绯霜把童谣的几句词说了出来,果然,太后瞳孔骤缩,差点没站稳。
她顿时老泪纵横:“这是哀家在韵娘小时候经常给她唱的啊!是哀家让乐师编的,只有哀家和她会唱。”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齐齐失色。
达到了预料中的效果,叶绯霜很满意。
崔皇后道:“那这姑娘的养父必然就是谢将军了!能唱这首童谣的,也只能是阿韵了!”
男冒牌货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这超出了他的应对范畴,他下意识看向陈宴。
陈宴绷紧了唇角,神色凛然。
他看向叶绯霜,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志在必得。
宁寒青问:“陈清言,人是你找到的,现在是怎么回事?”
陈宴垂下眼睫,不紧不慢道:“我顺藤摸瓜找到的人就是他,他又确实和德璋太子长得很像,我才带他进宫。至于旁的,我并不知晓。”
叶绯霜敢来这么一遭,必然已经准备万全,不容阻挡。
再问下去,她还会说出更多让人信服的细节。
她这个时候选得太好了。但凡晚上一天,也不会这么顺利了。
宁明熙对太后道:“皇祖母,我还是觉得双生子的可能性大一些。或许是皇婶先生出了男婴,便传了出去。后来隔了不久又生出了女婴,但已经不为人所知了。”
宁寒青:“如果是双生子,那谢将军在见到这汉子时,为何不与他说清楚?”
宁明熙:“谢将军把两个孩子分开养,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所以才不让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这可以理解。”
刚才说听过女婴传闻的皇子悠悠叹了口气:“要是谢将军还活着就好了,把他叫过来一问,那就什么都清楚了。可惜啊,不在了。”
男冒牌货给出的证据足够充分,他不光有人证,还有一件物证——据说是他的襁褓,用的是德璋太子的旧衣服。
他看起来很真。
这不就巧了吗?叶绯霜准备的物证也是一件襁褓……她说是养父捡到她时裹着她的,其实是让周娘子根据程钰描述的太子妃喜欢的花纹绣的。
再加上叶绯霜给出的细节足够私密,十分戳太后的心窝子。
她看起来也很真。
事情貌似陷入了僵局。
最后还是太后一锤定音——两个孩子她都要留下。
如果留下一个丢了另一个,万一搞错了呢?
太后道:“哪怕他们不是德璋和韵娘的孩子,就冲着他们这副相貌,哀家也要留他们陪着哀家!”
暻顺帝无法违背太后的决定。
人老了就喜欢怀念从前。德璋太子夫妇小时候都在太后身边养过,和她的感情实非一般。
虽说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但德璋太子夫妇已经作古这么些年了,且又不是在选正统储君,不必太过严苛。
让太后高兴比什么都要紧,还能彰显暻顺帝的仁德和孝道。
叶绯霜也不在意,反正她是冒牌的,在场这些亲戚都是假的,多一个双生子哥哥也无所谓。
只要让她达到目的,有些细节出入不要紧。
姑娘家比郎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撒娇。
于是叶绯霜立刻扑到太后怀里,嚎啕大哭。一会儿说找到太后就是找到了亲人,一会儿说见到太后就觉得亲近……
她从程钰那里了解到许多关于德璋太子妃的事情,故意但不刻意地模仿着太子妃的言行,果然,勾起了太后的回忆,让她动容又感怀。
此事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更在民间引起了不小的热议。
当然,震动最大的,就是郑家了。
郑文朗和郑茜霞怎么都没想到,叶绯霜进了一次宫,就不是自家妹妹了。
“德璋太子的女儿?”郑文朗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爹,确定没有搞错?”
闲话一经转口,那就变得神乎其神,七分肯定也被说成了十分,无人会怀疑。
郑尧道:“不会错的,册封的圣旨都颁布了。皇上奉太后懿旨,封霜儿为公主,封号宁昌。封那叫安子兴的郎君为荣郡王,公主府和郡王府都在建了。”
郑文朗蹙眉:“郡王府就罢了,公主府也有?公主都是成婚后才开府啊,皇上还要让五妹……霜霜嫁陈宴?”
郑尧摇了摇头:“赐府是恩德,与婚嫁无关。听说,太后和皇上都很喜欢霜儿,远胜那位郡王。”
郑文朗垂下眼睛,说:“应该的,霜霜很会讨人喜欢。”
消息立刻快马加鞭传回了荥阳,一并传回去的,还有叶绯霜的口信——
她要把郑涟夫妇接来京城,还叮嘱他们一并带上林学渊和林姗。
转眼就到了中秋节。
为了庆祝找回皇室血脉,这个宫宴办得十分盛大热闹。
宁衡简直高兴毁了,他师父真成他妹妹了!
还不是义的,是有血缘关系的!
这叫什么?亲上加亲!
“怪不得咱俩好!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嘛!”宁衡兴奋地说,“来,师父,哥敬你一杯!”
不少人都来给叶绯霜敬酒,叶绯霜心情不错,照单全收。
宫宴结束后,叶绯霜没有跟着太后回慈安宫,她说她想回尚书府。
毕竟在郑家生活了好几年,肯定有感情,太后没有理由不同意。
刚到尚书府,就听丫鬟禀报:“陈三公子求见。”
听听,求见!
叶绯霜压下心中的小得意,去了花厅。
陈宴不在厅中,而是在院内,正负手立于一丛美人蕉前。
听见脚步声,他转过身。
叶绯霜还穿着宫宴上的衣服,广袖罗裙,珠玉满头,衣摆裙带在夜风中摆动。
她容貌明丽,其实特别适合这样盛装打扮,看起来明艳逼人。
叶绯霜扬了扬唇角:“陈三公子。”
陈宴盯着她看了良久,才抬手一礼:“宁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