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凄厉的尖叫如同警报,瞬间传遍了死寂的衙门后院。
书房内的赵文启被惊得手一抖,笔尖的浓墨狠狠砸在密折上。
几乎同时,寒江雪眼神一凛,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公廨,疾步奔向西北角的耳房。
他赶到时,正遇上连滚带爬、几乎精神崩溃的张老头和李瘸子。寒江雪无视他们的骇然,一把推开那扇散发着浓郁邪气的房门。
只见阿吉蜷缩在角落,身体剧烈抽搐,脸色青紫,口吐带有血丝的白沫,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
最骇人的是他的腹部,正以一种近乎撕裂的幅度剧烈蠕动、顶撞,单薄衣衫下甚至隐约凸显出某种尖锐的、挣扎欲出的轮廓!阴冷污秽的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
腹鬼的反扑,比预想的更猛烈、更迅速!阿吉的肉身已濒临崩溃边缘!
没有丝毫犹豫,寒江雪迅速从怀中取出那个紫檀木盒,拿出最后一枚朱丸,化于烈酒之中。药酒瞬间变得赤红如血,散发出灼热辛烈的气息。
他上前,精准地捏开阿吉紧咬的牙关,将那一碗滚烫的药酒强行灌了下去!
“呃啊啊啊——!!!”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怨毒的尖啸猛地从阿吉喉中爆发——那绝非他的声音,而是盘踞在他体内那邪物的哀嚎!药力如同烈焰,瞬间灌入其四肢百骸!
阿吉身体猛地僵直,剧烈蠕动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
他猛地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大滩黑绿色、腥臭无比的粘稠液体,其中的丝丝黑气触空气即散。
随即,他头一歪,陷入了死寂般的昏迷,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但那股骇人的邪气却被一股霸道的灼热药力暂时镇压、封锁了下去。
寒江雪探了探他的脉象,确认药力已生效。他直起身,对闻讯赶来、面无人色的赵文启和王管家冷声道:
“朱丸之力暂压住了邪气,但恐不能持久。立刻将他移至后院冰窖,加派绝对可靠的人手,严加看管!若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是…是!”王管家慌忙应下,指挥几个胆战心惊的衙役上前抬人。
寒江雪目光冰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耳房。局势的恶化速度远超预期,寻找彻底解决之法的紧迫感,已刻不容缓。
衙门高高的围墙之外,阴暗的巷弄阴影中。
两个穿着粗布短褂、貌不惊人、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汉子,如同石雕般潜伏在墙角暗处,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精壮汉子,绰号“黑鱼”,是漕帮“翻江龙”李霸天手下专门负责盯梢、打探消息的得力干将,心狠手辣,经验老道。
另一个年轻些的叫“泥鳅”,身材瘦小,动作灵活,眼神中透着机灵和狡黠。
“黑鱼哥,里头动静不小啊。”泥鳅几乎将耳朵贴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极力捕捉着墙内的声响,压低声音道,“刚才那几声惨叫,听着可不寻常,跟杀猪似的,肯定是出大事了。”
黑鱼眼神冰冷,嘴角扯出一丝残忍的狞笑,刀疤在昏暗光线下扭曲如同蜈蚣:“哼,赵文启这狗官,肯定是撞上硬茬了。又是查账又是闹鬼,够他喝一壶的。帮主料事如神,让我们盯紧这后衙,尤其是那个新来的、神神秘秘的寒师爷,果然有收获。”
他回想起帮主李霸天的吩咐——“盯死衙门,尤其是那个姓寒的,摸清他的底细和动向,看看赵文启这老小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是不是想动老子的漕运盘子!”
“那个青衫师爷,刚回来不久,看样子是去了黑水巷那边。”泥鳅补充道,眼睛滴溜溜地转,“要不要立刻回总舵禀报帮主?”
黑鱼沉吟片刻,目光扫过衙门深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嗯。你脚程快,立刻回总舵,把这里的情况,尤其是那师爷的动向和刚才里面那几声惨叫,详细禀报帮主。帮主自有决断。我继续在这儿盯着,看看还有没有‘大鱼’上钩。妈的,这鬼天气,阴森森的,总觉得这衙门里透着一股邪气…”
“明白!”泥鳅应了一声,身形如同真正的泥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更深的黑暗,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巷弄之中,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黑鱼则再次将目光投向衙门内寒江雪公廨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兴奋和冰冷的算计,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耐心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机会。漕帮的网,已经悄悄撒下。
而在另一个方向的巷口,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看似账房先生模样、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人,也悄然收回了望向衙门方向的、精光闪烁的目光。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算计,转身快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
他是钱不多钱转运使安插的眼线,负责监视知府衙门的一举一动,随时向主子汇报任何风吹草动。
风暴,已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伺,无数个算盘在暗中拨响,目标直指这座被邪祟和恐慌笼罩的知府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