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怀疑与贪婪在马拉克的体内翻滚，他死死地盯着夜瑠。
“索拉里斯。”马拉克的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充满了不悦，“你在做什么？”
从索拉里斯这具躯壳里，正弥漫出一股古怪的波动。
那不是混沌灵能的狂暴，也不是任何他所知的能量。
那是一种带着某种规律性的东西。
这对于一个刚把火球搓成蝴蝶的废柴来说，太反常了。
夜瑠缓缓睁开眼，灵魂深处的秩序薪火已经将那段战斗影像的底层法则解析完毕，并储存在内。
他心中有了计划，面上则故作疲惫地放下手中的记忆水晶。
“我在……寻找根源。”夜瑠的声音沙哑，完美地演绎出一个研究者陷入瓶颈的迷茫与偏执。
马拉克眉毛一挑，明显不信。
“根源？我只看到你在浪费战帮宝贵的记忆水晶。还是说你想从战帮之主伟大的战斗英姿中，偷学点你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
“不。”夜瑠摇了摇头，他直视着马拉克，那空洞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学者的狂热，“问题不在于我无法引导混沌，而在于我引导的方式，太过……粗糙。”
“哦？”马拉克来了兴趣，他走到夜瑠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万变之道，在于变化本身。而我们只是在模仿，在复述，却从未真正去理解其变化的‘规律’。”夜瑠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把从秩序薪火那里领悟到的“编译”理论，用一套混沌神棍的黑话包装起来。
“我尝试着不去释放能量，而是去编写它。给混沌一段新的乐谱。”
夜瑠伸出手。
这一次，他没有让秩序薪火与混沌能量直接对冲，而是主动引导着秩序之力，作为一道编译器，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小股混沌灵能。
“嗡！”
一团蓝紫色的火焰，倏地在他掌心燃起。
这团火焰看上去和普通的奸奇之火没什么两样，但马拉克却瞳孔一缩。
他能感觉到，这团火焰虽然依旧狂暴，但其内部的能量流动，却遵循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完美的循环。
它稳定得可怕！稳定得像一件被精心锻造的武器！
下一秒，火焰“噗”的一声熄灭了。
夜瑠踉跄了一下，脸色更苍白，好像耗尽了所有心神。
“还……还不行。”他颓然地垂下手，“这种编写太消耗精神了，我……我失败了。”
马拉克死死盯着夜瑠那只空无一物的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失败了？
放屁！
这家伙绝对是发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一种可以精确控制混沌能量的方法！
虽然看上去很不成熟，但其潜力……无可估量！
一时间，贪婪与嫉妒的情绪，几乎要从马拉克的七窍中喷涌而出。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看索拉里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显然这门技术还不完善，而且副作用极大。
更何况他是战帮之主卡洛斯派来监视的。
索拉里斯研究出的任何成果，最终都只会是献给主上的祭品。
而他马拉克，作为第一发现者，自然功不可没。
或许还能从这个废物身上，榨取出这门技术的秘密。
“哼，歪门邪道。”马拉克嘴上依旧不屑，但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继续待在这里。不过记住，战帮之主卡洛斯，需要的是一个能上战场的巫师，不是一个躲在故纸堆里的书呆子。”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智库，脚步甚至比来时还快了几分。
他要立刻去向熵蚀之主汇报这个惊人的发现。
夜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他之所以故意暴露一点东西，就是要通过马拉克这条狗，把自己的“价值”传递给卡洛斯。
一个无用的巫师，命如草芥。
但一个能为战帮之主开辟新道路的学者，哪怕只是展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苗头，其价值也无可估量。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继续伪装，并暗中观察，寻找破局的机会。
走出阴暗的智库，外面的喧嚣再次涌来。
夜瑠没有急着返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在这个庞大的营地里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那属于灵能巫师的身份，让他可以自由出入大多数区域。
一路走来，夜瑠的虚空之心犹如一台高精度的情绪扫描仪，将整个战帮的暗流尽收眼底。
他看到营地东侧，一群以某个独眼混沌冠军为首的阿斯塔特，正在用血腥的仪式祭拜着万变之主，他们的情绪狂热而排外，显然是一个独立的派系。
营地西侧，则是另一群技术神甫和机械奴工，他们围着几台狰狞的恶魔引擎，口中念念有词，情绪中充满了对钢铁造物的痴迷与对其他人的鄙夷。
而更多的散兵游勇，则围绕着几个实力强大的头目，形成了数个小团体，彼此之间充满了炫耀、嫉妒与算计。
整个战帮活像一个大型黑社会火并现场，混乱却又遵循着某种野蛮的丛林法则。
所有人都围绕着中央王座上的卡洛斯旋转，渴望着他的青睐，又恐惧着他的力量。
“一群乌合之众。”夜瑠心中评价。
不过这些数据化的情绪，在他眼中都是可以利用的漏洞。
就在他准备找个地方继续“闭关”时，一个粗野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学士，索拉里斯吗？”
夜瑠侧头看去，正是之前在帐篷里嘲讽过他的那个混沌阿斯塔特，此刻他正和几个同伙靠在一辆战车的残骸上，用一种看乐子的眼神盯着自己。
夜瑠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
这种低级的挑衅，他连回应的兴趣都没有。
然而他的无视，在对方看来，是更高层次的羞辱。
“站住！”
那个混沌阿斯塔特，卡加，猛地站直了身体，拦在了夜瑠面前。
他那庞大的终结者动力甲，带来了一股浓烈的压迫感。
“怎么，戏法师，连话都不会说了？”卡加咧开嘴，露出满口金属牙齿，“那天你变的蝴蝶，可真漂亮啊！不如现在再给我们变一个助助兴？”
他身后的同伙们发出一阵哄笑。
夜瑠依旧沉默，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姿态就像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
卡加的笑容僵住了。
他最恨的，就是索拉里斯这副高高在上的死人样！
这些该死的巫师，总是一副超然物外的德行，好像他们这些靠肌肉和勇气战斗的勇士，都是些没脑子的野兽！
尤其是今天，他听说索拉里斯被马拉克当众羞辱，本想来踩一脚，找回场子。
可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他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他妈的！”
卡加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周围的空气都因为他的情绪而变得焦灼。
“跟他废什么话！”旁边一个同伙立刻煽风点火，“按我们巫师的规矩来，直接决斗！”
“对！决斗！”
“让这个书呆子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千疮之子真正的力量！”
周围的鼓噪声浪潮般涌来，瞬间点燃了卡加那本就不多的理智。
他粗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夜瑠的脸上，唾沫横飞地咆哮起来：“索拉里斯！我，熵蚀战帮的冠军勇士卡加，现在向你发起神圣的灵能决斗！你敢不敢接？！”
霎时间所有嘈杂都消失了。
几十上百道不怀好意的视线，齐刷刷地钉在夜瑠身上。
这可是今天最大的乐子！
一个是以勇猛血腥闻名的混沌冠军，另一个是连个火球都搓不出来的废物巫师。
这结局还用想？
所有人都等着看索拉里斯屁滚尿流地拒绝，然后被卡加和他的同伙们尽情羞辱。
角落里一直看戏的马拉克，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死寂之中，夜瑠终于有了动作。
他甚至没多看一眼暴跳如雷的卡加，就像在回应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一个清晰的字从他口中吐出。
“可。”
一个字让全场愕然。
卡加的脑子嗡的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夜瑠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那股子居高临下的意味，比之前任何一次沉默都更伤人。
“我说，可以。”
他顿了顿。
“不过我劝你，决斗前，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
“把眼泪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