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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个人,老太爷和靖安竟都把她当作宝。
“这位想必就是凤姑娘吧?”肖氏语气里带着几分呛人的味道,丝毫听不出世家贵妇的雍容气度。
凤倾城未语先笑:“谢二夫人倒是不见外,连我是谁都不清楚,就敢进来坐。”
原本还想再刺她几句的谢二夫人,被这句话一噎,顿时忘了后面该说什么。
还真是伶牙俐齿,她出自将门,自小性子耿直,这些年跟着老爷没遭什么罪,更是爽直的厉害。
“夫人请用茶。”陈素素将沏好的茶盏搁在她面前,便退回原位。
肖氏端起茶盏,手指微微收紧,她掀开茶盖轻抿一口,谁知茶是刚沏的,烫得她舌尖一麻,差点吐出来。
若不是顾及仪态,她几乎失手将茶盏摔在地上。
她强压心头火,目光在凤倾城脸上转了一圈,语气略显隐忍:“凤姑娘,我们靖安如今日日在你这里用膳歇息,真是辛苦你了。他自小娇生惯养,若偶有脾气不好之处,还望你多包容。男人在外劳累,回来了有些火气难免,我们做女人的,总该多体谅些。”
这话明里说谢知遥脾气不好,暗里却在敲打凤倾城——要她多迁就自己儿子,以他为重。
凤倾城执盏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肖氏,眸光清亮如溪:“谢夫人说笑了。靖安待我极好,从不曾给我半分脸色。他知我脾气不好,连大声说句话都未曾有过。我还是头一回听人说他性子不好。”
本想给凤倾城一个下马威的肖氏,闻言脸上顿时青红交错。
好嘛!自己亲生的儿子,对着喜欢的女子从不敢高声,对他这个亲娘却极尽敷衍。
本想让他带凤倾城见自己一面,他却推说“没空,再等等”。
恐怕就是怕对方不高兴,才借口忙碌。
肖氏心气不顺,又端起茶盏想喝,到了嘴边才猛地想起——茶水太烫。
她“啪”地一声放下茶盏,力道之大,险些让站立一旁的陈素素笑出声。
肖氏将手缩回袖中,紧紧攥住,缓了缓神色,转而道:“听说姑娘曾在宫里、东宫都住过些时日。宫规森严,姑娘既能安然处之,想必是极懂分寸的。
只是我们靖安向来随性,不顾世俗眼光。如今他与你尚未成婚,便日日宿在你府上——终究于你名声有碍。不知凤姑娘可曾想过,何时与我儿定下婚事?成亲之后你们成了一家人,自然也就不再惧那些流言蜚语。”
凤倾城尚未回应,陈素素已先变了脸色。
谢二夫人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这明褒暗贬的,是何用意?管不住自己儿子,来拿倾城撒气?
凤倾城浅啜一口茶,语气平静:“分寸说不上学得好,却也不算差。这十几年来,我只学该学的规矩,不该学的,从来不学。至于你儿子,你若觉得他规矩没学好,大可以带回去重新教。
他住在我这儿,我是收了食宿银钱的,不过就一食客罢了。夫人不必担心旁人的眼光或流言,我不在意——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自己说一句,她顶三句。肖氏被她堵得心口发疼。
她原以为凤倾城再怎么——也会顾及长辈颜面,毕竟自己是她心上人的母亲,没料到对方竟如此油盐不进。
“姑娘倒是洒脱。”肖氏语气转冷,“可人活在世,怎能全然不顾世俗眼光?人是群居之属,岂能独来独往、遗世而独立?我儿是个男子倒也罢了,至多落个风流不羁的名声。可凤姑娘你一个女儿家,如何堵得住那悠悠众口?”
凤倾城抬眸,眼底掠过一丝锋锐,旋即又归于平静:“谢夫人放心,无论外人如何说我,我都不会说靖安半句不是。至于您未明言之意,我懂。
谢家门第高贵,我凤倾城从未有过攀附之心。你若想让你儿子回去,我也爱莫能助——腿长在他身上,来去由他。”
肖氏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望着凤倾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牙根几乎要咬碎。
可她句句在理,竟也寻不出半分错处。
说来说去,就是自己儿子上赶着、非她不可。
任她这做娘的如何苦口婆心,他也执意不回头。
不对……她今日来,本不是为说这些的。
她原是想来探探凤倾城口风,看她何时愿意同儿子成婚,好给自己生几个孙子孙女。
一不小心,竟被她带偏了。
凤倾城见肖氏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下忽而生出几分羡慕。
肖氏这般连敲带打,说到底,不过是怕自己儿子所托非人。
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纯粹的爱,因为爱才会如此。
若她的爹娘还在,是不是也会这般为她操心,怕她受委屈?也会这般为难她的心上人,只为替自家女儿掌眼、撑腰,免得所遇非良人。
如此一想,她语气竟也软了几分:“谢夫人今日来找我,可还有别的事要说?若没有,请恕我失陪。”
此时天色尚早,赶去安国公府应当还来得及。
肖氏一愣,瞧见凤倾城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心头的火气莫名消了些许。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哼,端起茶盏喝茶,不再言语。
凤倾城见她无话,起身一福:“夫人既无他事,恕我先行告辞。”
肖氏见她真要走,忙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抢道:“过几日我便要回汝南了,凤姑娘。”
凤倾城回头,静待她下文。
“凤姑娘,你很好。我今日来并无恶意,望你不要见怪。我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忧心儿子的终身大事罢了。方才若有言语不周之处,还请你见谅。”肖氏放软了姿态。
无论如何,靖安总是她亲生的儿子。既然儿子认定了这人,她这个做娘的哪怕再不满意,也不能让他孤老一生。
凤倾城微微一笑:“夫人言重了。爱子之心,人皆有之。您作为母亲并无过错,所以不必道歉。”
肖氏听得这句温软的话,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她还以为这姑娘始终都是那副清冷无情的模样,还在心底为儿子担忧心疼,怎就遇上这么一块顽石。
她取出帕子拭了拭眼角:“你确实很好,怪不得靖安非你不可。凤姑娘,若可以……你和靖安还是早日完婚为好。他如今已二十有五,这满京城的官家子弟,像他这般年纪还未成亲的,几乎寻不出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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