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下是一本账册,上面密密麻麻挤着捐赠明细:
“某某年,送松江根据地粮食三千石,由王同志接收”、“某某年,通过洋行转运西药至延安,计一百五十箱”……
翻到账册后面,一张贩黄的合照掉落,是一张合照,蒋超站在中间,左右围着几位穿军装的年轻人。
照片背后的字迹虽然很淡,但仍可辨认:“与某某等同志合影,某某年秋”
叶西西不认得照片上的人,但上面的那几个名字她却如雷贯耳,那是她读到中国近代史,党史上记载着的、如今身居高位的革命前辈。
暗格里还有几封当年大人物写给蒋超的感谢信。
叶西西后头哽咽,这是她的外公,为了祖国革命事业默默付出,在那样风声鹤唳的年代,冒着生命安危也要为了革命理想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却在最后遭奸人所害,死在狱中。
就连舅舅也是死在了为红军秘密运送一批物资的路上,情报被出卖,他为了护住那批物资,只身引开敌人,最后被残忍杀害,抛尸黄浦江中。
她迅速将文件叠好放回暗格,扣上暗锁时指尖微颤,蒋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外公和舅舅都是英雄。
他们的付出应该被所有人知道。
宋砚洲回来后,她便第一时间将那几张捐赠证明、账册、信件和照片统统交给了他。
宋砚洲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他知道蒋超曾经为革命事业捐赠过也做过奉献,否则后面那个大人物不会亲自出面为他平反。
但他不知道蒋超捐赠的物品和粮食那么多。
他看着帐册上列出来的明细,从1938年到1945年,每年的捐赠明细、护送路线、伤员安置地点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标志着“深夜外滩码头转运,避开日军岗哨”等细节。
钢笔字迹虽有些褪色,却透着千钧重量。
宋砚洲曾在军区后勤待过,清楚这些捐赠数量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直小部队两三年的补给!
作为军人,他懂得在敌占区护送物资的艰险,更懂得一个上流社会富豪,名誉地位金钱全都有了,却愿意冒着是去一切财富甚至生命的胆识背后,是对信仰的绝对忠诚。
他将纸张轻轻叠好,郑重地放进军装内袋。
握着叶西西的手,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带着军人特有的坚定,“外公和舅舅是真正的无名英雄,他们的这份胆识和魄力,我打从心底里佩服!
你放心,这些付出绝不能被埋没,我明天就去政治部递材料,让人亲自跑一趟京市对接,这本账册上记录的明细,相关部门一定会有记录,只要能对上,组织会给他们应有的荣誉。”
*
宋砚洲带回来了一只鸡、两斤猪肉、一篮子鸡蛋,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青菜水果。
鸡是谢延安给的说给嫂子补身子,猪肉是他让军人服务社的售货员特意帮他留的,鸡蛋是赵师长让人送来的,至于青菜水果是邻居自己家种的隔两天就会拿过来一些。
宋砚洲回来的时间比较晚,他先把鸡杀了放陶瓷盅里隔水,放在小煤炉上慢慢炖着。
趁着炖鸡汤的功夫,他又做了个辣椒炒肉、番茄炒蛋和清炒小白菜,夫妻两人就着白米饭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宋砚洲把人抱坐在大腿上,自己吃一口,又喂媳妇儿吃一口,就是舍不得将人放开。
叶西西也格外想他,在男人怀里腻歪着,享受他的宠溺和投喂。
差点经过生离死别的爱人,总是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吃完饭,鸡汤也差不多炖好了,渐渐有醇厚的香气飘来,弥漫了整个屋子。
宋砚洲帮两人擦了最,将叶西西托臀抱起,单手抱着往厨房去,让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攀在自己身上。
就这有一手抱着盘腿坐在他腰间的小女人,一手拿个干净的布垫着将鸡汤从煤炉上拿走。
一整只鸡隔水蒸,什么都不加,也只炖出一小碗金黄澄澈的鸡汤,香气浓郁,鸡肉的香味弥漫。
叶西西这段时间口中都快淡出鸟来了,闻到熟悉的香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以前在青禾村,周淑兰就每隔一段时间给她隔水炖鸡汤,整只鸡的精华都在这一口汤里,剩下的肉鸡腿一只给她,一直给宋晓芸,其他的肉加水再煮一次,再下点面条和青菜,就是又一顿。
宋砚洲更是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先紧着她。
想到这里,叶西西忽然问道:“你最近有和爸妈联系吗?你没告诉他们我受伤的事情吧?”
宋砚洲把鸡腿撕下来,老母鸡经过慢炖软烂绵滑,用筷子轻轻一戳,骨肉一下子分开,那股肉香更浓了。
“前几天打过一个电话问怎么没回去过年,没告诉,怕吓坏他们。”
叶西西点头,“嗯,我明天给他们打个电话。”
宋砚洲一手抱人一手拿汤,空出来的下颌还要靠过来,在她肩膀上磨蹭。
仿佛他总要有一部分和她肌肤相贴才行,黏黏腻腻,挨挨蹭蹭,亲亲舔舔。
像只黏人的大狗。
在沙发上坐下,宋砚洲舀了勺鸡汤吹凉了递到她嘴边,“先喝汤,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要补补身子。”
叶西西就着男人的手喝了一口,鲜美的汤汁滑过喉咙,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开心起来便开始摇头晃脑在男人身上耍宝,硬逼着宋砚洲和她一起喝。
于是两人就这有你一口我一口,分食着碗里的鸡汤,喝着喝着又吻到一起,像是两只寒风中抱着取暖的小兽,恨不得把对方吞进肚子里。
直到两人在沙发上反复来了两次,一阵酣畅淋漓之后,叶西西才突然想起有什么不对劲。
房子里似乎安静得过分,少了点什么。
她这才想起,“安安宁宁呢?”
宋砚洲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极致快意中,被问得一脸懵,想了想,才气息不稳地、不太确定地说:“在何主任那里?也可能在钟有粮家?”
叶西西:……
于是这对夫妻这才火急火燎收拾好自己,跑去找这几天被宋砚洲抛到脑后的两个可怜小崽儿。
安安宁宁握着小粉拳:……果然父母才是真爱,我们只能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