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继续朝着胡同深处走去。
没过多久,他便走到了胡同的另一头。这里与之前的景象截然不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何雨柱走出狭窄幽深的胡同,眼前豁然开朗。
街对面那排灰扑扑的房子中,“红星供销社”的红漆招牌显得格外醒目。
他脚步没停,径直穿过马路,掀开厚重的、沾着点油污的蓝色棉布门帘。
一股混合着酱油、煤油、土布和劣质烟草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供销社里光线有些昏暗,高大的玻璃柜台后面,穿着深蓝色罩衣的女售货员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靠墙的木架上整齐地码放着暖水瓶、搪瓷脸盆和成匹的布。
何雨柱的目标很明确——酒类柜台。
快过年了,家里那点存货早见了底,得赶紧囤点。
可一想到酒票,他心里就有点发沉:手里头就剩两张二锅头的票,满打满算只能买两瓶。
散酒倒是有五斤的额度,但那味儿……何雨柱咂咂嘴,散酒劲儿太冲。
还有一股子地瓜干没发酵透的味儿,他这舌头还真有点消受不了。
他刚走到柜台前站定,还没开口,就见旁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袖口磨得油亮的中年汉子。
正搓着手,脸上带着几分窘迫和希冀,对柜台里那位梳着两条粗辫子的售货员说话:
“同志,那个……您看,我这有十张二锅头的酒票。”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露出里面一叠印着红字的、簇新的二锅头的定量酒票。
“可……可这二锅头是好,就是价儿有点高。
我……我就想买点散酒,便宜,够劲儿就行。
您供销社……能不能把这酒票给收回去?我少换点钱也行啊……”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算安静的柜台附近,空气瞬间凝滞了一下。
几个售货员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诧和不悦。
那个梳辫子的姑娘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旁边一个年纪稍大、颧骨很高的女售货员更是直接嗤笑出声:
“哎哟喂!这位师傅,您可真敢想啊!”
高颧骨售货员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浓重的京片子腔调:“回收酒票?
您当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算银行还是当铺啊?
这定量供应票是国家的计划,是凭本儿发的!私自买卖?那是投机倒把!犯法的!”
辫子姑娘也板着脸,语气冷硬地补充:“就是!您要是缺钱,想别的辙去。
跑这儿来捣乱可不成!再这么胡咧咧,我们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去隔壁治安所。
跟‘蜀黍’们说道说道这事儿!”她特意把“蜀黍”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神里的威胁意味十足。
那工人师傅的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
他慌乱地想把酒票收起来,手都有些哆嗦,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同志!
我……我糊涂了,我不懂规矩,您几位千万别生气!
我这就买,买一瓶,就买一瓶二锅头过年……”
他咬咬牙,显然是打算为了平息事态,忍痛花掉一部分宝贵的积蓄。
就在他颤抖着手,准备递出酒票和钱,指向柜台上那瓶贴着红标签的“红星二锅头”,手轻轻按在了他拿着酒票的手腕上。
“老哥,别急。”何雨柱的声音不高。
带着一种胡同里常见的、透着点自来熟的精明劲儿,脸上堆着和气的笑容。
他先是冲那位惊魂未定的工人点点头。
然后才转向柜台里那几个依旧面带愠色的售货员,笑容不变。
声音却清晰地让周围几个人都能听见:
“同志,您几位消消气!我看这位老哥估摸着着是乡下刚进城来的,一时没弄明白章程。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他打着圆场,然后话锋自然一转,对着工人师傅。
声音也放大了点,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商量:“老哥,您看这么着行不行!
我呢,正好有五斤散酒的额度,还没买。
您不是想买散酒吗?我替您把这五斤散酒买了!您呢,也别让供销社为难,也别让自个儿吃亏。
您手里那十张二锅头酒票,就匀给我得了?咱们这算是……朋友之间互相帮衬,互通有无,对吧?
散酒换酒票,都是自家用的东西,不沾钱!”
何雨柱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特意点明了“额度”、“替您买”、“互通有无”、“自家用的东西”、“不沾钱”。
这巧妙地点在了那个时代规则允许的模糊地带——以物易物是默许的。
尤其是在邻里朋友之间调剂余缺;但直接买卖票证,就是触碰高压线。
柜台里的售货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高颧骨那位撇了撇嘴,没再吭声,算是默认了这种擦边球。
辫子姑娘也把目光移开,假装整理货架上的瓶子。
她们刚才的呵斥,更多是表明立场和规矩,真要为一个不算太过分的“互换”去惊动治安所,她们也嫌麻烦。
那工人师傅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峰回路转啊!他不用花高价买二锅头,还能得到他想要的散酒!
而且,他那十张对他来说如同鸡肋的酒票,瞬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五斤酒!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紧紧抓住何雨柱的手:
“大兄弟!您……您这话当真?
这……这可太好了!太好了!就这么办!散酒换酒票!换!”
他生怕何雨柱反悔,忙不迭地把那十张酒票一股脑塞到何雨柱手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终于脱了手。
何雨柱笑眯眯地接过酒票,仔细数了数,确认无误。
然后,他掏出自己的副食本和钱,爽快地拍在柜台上,对辫子姑娘朗声道:
“同志,麻烦您,打五斤最好的散酒!给这位老哥!”
他特意强调了“最好的”,算是给足了工人师傅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