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磊和陈国栋仍沉浸在重塑世界观的震撼中,对陆鑫的问话充耳不闻。直到陆鑫提高音量,再次清晰地询问:
“王警官,陈警官,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声音穿透他们的恍惚,两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王磊连忙应道:“诶!可以,可以!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陆先生。”他话音刚落,自知怠慢惹得陆鑫不悦的陈国栋也赶紧补充:“陆先生,实在抱歉!刚才……案情紧急,一时没顾上这边。等这案子忙完,我一定在御味阁设宴,郑重给您赔个不是。”
从清晨被请来协助调查,陆鑫已在警局耗了大半天。他无意再与这些人纠缠,神色淡漠地点点头:“行。两位警官,我就不耽误你们公务了,告辞。”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随身物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王磊和陈国栋一路将他送出警局大门,直到那道清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两人心头的波澜依然难以平息。陈国栋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茫然,喃喃道:“老王……刚才那些,你觉着是真的吗?”
王磊亲眼所见,震撼犹在心头,但几十年根深蒂固的唯物主义观念仍在顽强抵抗,让他忍不住怀疑那是否只是某种高明的心理暗示或催眠效果。何况,在接触陆鑫之前,法医的结论已摆在他们面前:那些陈年旧案的受害者,死亡时间至少追溯到二十年前。而警方的资料显示,陆鑫年仅十九岁——案发时,他甚至尚未出生。逻辑上,他根本不可能是凶手。
王磊重重地拍了拍陈国栋的肩膀,像是在说服对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好了,收收心,回去吧。对每个嫌疑人保持合理怀疑,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相信……他能理解。”
陈国栋闻言,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但眼底的忧虑并未散去:“老王,你说我刚才那态度……不会真把他得罪狠了吧?”
王磊定了定神,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底气:“放心。现在是法治社会。况且……”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们内部,也有专门应对这类‘特殊存在’的部门。”
陈国栋猛地睁大眼睛,惊疑不定:“什么?还有这种组织?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王磊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还能为什么?级别不够。要不是你今天亲身经历了这事,这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会提。”
……
离警察局不远的火车站司机候车区,喧嚣的市声扑面而来,将方才那凝滞压抑的氛围冲淡了几分。陆鑫抬手拦下一辆驶过的出租车。
“师傅,去大学城附近的‘安居房产中介’。”他报出地名,声音平淡无波。
“好嘞!”司机应了一声,车子汇入车流。
约莫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大学城附近一条相对清静的街道停下。陆鑫付钱下车,抬眼便看到了挂着“安居房产”招牌的门店。他推门而入,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店内忙碌的景象被这声响短暂打断。几个中介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来人年轻,气质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疏离,衣着看似普通,细节处又透着不凡。经验老到的中介们眼中精光一闪,几乎立刻在心里下了判断:绝对是一个潜在优质客户。
见到他没有指定的服务中介,按照轮值顺序,一个面容清秀、带着几分学生气质的年轻女孩——胸牌上写着“周晓雯”——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声音清脆:“您好先生!欢迎光临安居房产!请问您是租房还是买房?有什么具体的需求吗?”
陆鑫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店内陈设,最后落回周晓雯脸上,言简意赅的说道:“租房或者买房。大学附近,一居室或两居室都行,最重要的是安静,环境好,周边设施齐全,可以尽快的拎包入住。价格不是问题。”
“没问题!”周晓雯眼睛一亮,价格不是问题就意味着选择面更广,她立刻引着陆鑫走向电脑区,“先生您贵姓?请这边坐,我马上给您筛选符合条件的房源!”
“陆。”
“好的陆先生!”周晓雯飞快地在系统里输入筛选条件,屏幕上瞬间跳出十几条信息。她熟练地介绍起来:“您看这套,就在师大西门对面,新装修的公寓,朝南,家电齐全,拎包入住……还有这套,临河的小区,环境特别好,就是稍微远一点点,步行到大学路大概十五分钟……这套性价比最高,虽然是老小区,但房东刚翻新过……”
陆鑫的目光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神情专注却平静无波,仿佛在审视一件件与己无关的物品。
周晓雯一边介绍,一边悄悄观察这位年轻的客户。他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过分,对窗外景色、小区设施这些通常能引起租客兴趣的点,他似乎毫无反应。
就在她介绍到一套位于老居民区顶层的三居室时,陆鑫的视线微微停顿了一下。
那套房源照片普通,描述也平平无奇,唯一特别的是备注栏里一行小字:【房东直租直售,价格可议,需租客胆大,不惧流言。】
周晓雯注意到他的停顿,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补充道:“哦,这套啊……陆先生,这套虽然便宜,地段也还行,但……可能不太合适。”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规劝的意味,“这房子……有点说法,空置好久了,之前几个租客都没住满一个月就搬走了,都说……不太干净。我们一般不太推荐给客户,尤其您看起来……”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她打量着陆鑫年轻俊秀的脸庞,实在不忍心把“闹鬼”“凶宅”之类的词直接说出来吓唬人。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陆鑫的目光非但没有移开,反而在那条简短的备注上多停留了几秒。
他脸上那层淡漠的神情似乎……松动了一瞬?周晓雯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那似乎不是恐惧,反而像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兴趣?
“那就这套,”陆鑫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那套“问题房源”的照片上轻轻一点,打断了周晓雯的劝解,语气不容置疑,“详细资料,还有钥匙。现在能看房吗?”
周晓雯愣住了,准备好的其他推荐词卡在喉咙里。她看着陆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股寒意莫名地从脊背窜了上来。
这位陆先生,好像……真的不一样。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干涩:
“现……现在看?可以是可以……但陆先生,您确定……要看这套?”
“不要废话,拿钥匙。”
见到陆鑫不是作伪,周晓雯赶紧回道:“哦,好的,你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