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客房里,门终于开了。门外的两人连忙站得笔直。
走出来的是两个人,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侯东来一获自由,拿到手机之后,恨不得马上往外打电话。
但他心急,表面上却装作不着急的样子。
直到出了宾馆,走到马路上,细雨洒落在他的肩头,他才感到呼吸顺畅,情绪也稳定下来。
他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虽然天空乌黑一片,但他心里永远有一团火,有一片光。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还不错,这些天,手机还有电。摩托罗拉的电磁是扛造的。
他掀开盖儿,拨通了电话。
只一声,电话就被接了起来。似乎,那人一直守在电话机旁,等着这通电话。
对方说:“是东来吗?”
侯东来激动地说:“爸,让你受惊了。”
老侯说:“没啥惊不惊的,这种事儿都会经历几次,没事儿了?”
侯东来说:“嗯,没事了,不过,也不算没事——”
老侯探寻地问:“哦?”
侯东来说:“因祸得福,上面同意给我们平安乡修路拨款!”
老侯说:“还得是我儿子,把你放到哪儿我都放心,你不是普通的人——”
侯东来说:“爸,只有你高看我——”
老侯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踏踏实实地好好干,一步一个脚印,只要有政绩,以后就好说话——”
爷俩聊了几句,不多。
侯东来问:“我妈呢?”
老侯说:“她睡眠一直不好,刚吃了药。”
侯东来说:“我明天要是有时间,就回去一趟。”
老侯说:“我明天会告诉你妈,乡里修路要紧,你别来回折腾了。”
挂断电话,侯东来在雨里走了很久,却发现他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而是走上去静安家的路。
拨打了静安的电话,听到了柔软的声音,侯东来忽然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是脆弱的。
他需要一个安慰,需要一个拥抱,需要一团火。
静安等待侯东来的声音,等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打开门,走到门口,屋内的灯光透了出来,照亮了门前的台阶。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到光明里,那双深邃的眼睛让静安着迷。她大胆地伸出手,想攥住男人的手。
不料,男人没有握她的手,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这个拥抱,猝不及防,也是渴望多日的。
侯东来的力气太大,两条胳膊把静安的骨头勒得疼。
侯东来低声地说:“想你了——”
静安低声地说:“我也是。”
静安感觉侯东来的胸口不住地起伏,心脏怦怦地跳动,攥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热。
一种渴望,在两人之间滋生,越来越浓,浓得夜色都推不开。
静安意乱情迷,心一横,把侯东来带入院子。
大门落锁的声音,屋门落锁的声音,把整个黑夜都拒之门外。
房间里,安静无声,只有彼此的呼吸,胶着到一起。
静安的脸,在夜色里看不清,侯东来只能看见两只乌黑的眼睛就在他面前。
他用唇轻抚静安的眼睫毛,像珍惜一块瓷器一样,把静安放在身下,用两只肘拄着炕,动作轻得像羽毛。
静安嗅到空气里散发着一种甜丝丝的味道,这味道像外面黄菇娘的香甜,也像柿子秧的味道,还像丁香花在雨夜里散发的迷人的幽香……
汗水在两人的身上像小河一样地淌着,两只手都紧紧地扣在一起……
外面的雨丝略微大了一些,但不扰人,这声音如泣如诉,更加助兴。
最快乐的一刻,静安轻声地叹息一声。
侯东来的吻跟了上来,轻声地说:“不好?”
静安细弱蚊蝇的声音说:“不是。”
侯东来不解:“那——”
静安说:“好到极致,有种想马上去死的感觉——”
侯东来紧紧地搂住静安。
跟侯东来在一起,不仅是肉体的快乐,还是一种灵魂的契合。
这一晚,两人都没有睡觉,一直在说话。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有做不完的爱。
侯东来讲的事情,静安有的不懂,但她喜欢听。
听侯东来说话,有种幸福的感觉。他的声音沉稳,略带磁性,给人一种笃定的感觉,好像对渺茫的前途,都有了清晰的认识。
静安说话,侯东来也喜欢听。
他说的是地上的,静安说的是天上的,一个实际,一个虚无缥缈,就像两个世界,却天衣无缝地重合到一起。
彼此相吸,彼此热烈地包容。
静安也是头一次,向侯东来打开心扉。或者,这么说不确切。
应该说,她在向侯东来打开心扉的时候,也是在向她自己,打开了整个世界。
她说:“将来我想当一个作家,每天都写作,不用上班,早晨起来,就能听到鸟鸣声,下雨的时候,就安静地享受雨声,而不是担心房顶会不会漏雨——”
侯东来紧紧地搂了一下静安:“等结婚后,你搬到楼上,不想上班就不上,想写作写作,我支持你。”
静安惊讶地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的爱人:“你不嘲笑我做梦?”
侯东来把静安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每个梦想都值得尊重,每个梦想,都有可能被实现……”
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静安!
这一晚,静安才深刻地认识到这个字的重要,爱,不仅要说出口,还要做出来。
她感激上天,是不是老天知道她前半生太苦了,后半生,就把侯东来赏给了她,让她有一个幸福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