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你可要为皇姐做主!将害死孟郎的人碎尸万段!”杨千月跺了跺脚,说完又开始抹眼泪。
“碎尸万段?”杨万年用手轻轻滑过匕首的刀锋,玩味地问道。
手指上冒出一串血珠。杨万年勾唇一笑,吮吸了起来。
杨千月气愤地说道,“他们不仅逼死了孟郎,竟然还割掉了他的头。那可是朝廷的臣子,本宫的情郎…”
说完又哽哽噎噎地抽泣起来。
“死就死了呗。”杨万年没好气地瞟了杨千月一眼,“你的情郎多的是,他又老又丑有什么好稀罕的。想要,朕再找人送你几个就是。”
“可是、可是他不一样。”杨千月执拗地说道,泪眼朦胧,却又吞吞吐吐。
杨万年随手将匕首扎在桌上,饶有兴趣地前倾着身子,“那皇姐跟朕说说,他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他……”杨千月两颊绯红,嘟囔着,朝一旁凳子凳子一坐,娇嗔道,“哎呀,你就别问了。”
说话之间,却听到身后一声惊呼。
杨千月大惊失色地扭头朝后看去。只见那雪虎在如意的追赶下,朝她跳跃过来。
“啊!”杨千月连忙站起身,捂着胸口闪到一旁,瑟瑟发抖。
那雪虎扑了空,落在杨千月脚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腿。
杨万年咧嘴一笑,“没想到这小东西还认得皇姐。”
杨千月胸口起伏,声音里带着哭音,“吓死臣姐了。”
说完,鼓起百倍的勇气,摸了摸雪虎的头,“这只是雪团子吧。长得真快。记得它刚送来时,小小一只,连路都走不稳。”
“皇姐竟然还分得清雪团子和小糯米?!可以啊!”杨万年惊喜万分,皱眉吩咐如意,“还不快给朕抱过来。”
杨千月缓缓转向皇弟,直直望进少年天子的眼底,“没想到才过一个月,小小一只就长大了一倍,牙尖爪利,会扑会咬人了。”
殿内炭火爆出轻微的“噼啪”声。
如意立在杨千月的身边明显僵住,而后战战兢兢地抱起了雪团子,下意识地抚摸着它的头。
雪团子发出小兽特有的咕噜声。
林福眼观鼻鼻观心。
杨万年脸上的懒散笑意淡了些。他慢慢坐直身体,笑着从如意怀里接过了雪团子,一下下地抚摸着。
“皇姐这话,”他声音依旧轻快,却没了笑意,“是在说虎,还是在说人?”
雪团子嗅到了血味,瞬间咬住了杨万年的手指。
“畜生!敢咬我!”杨万年操起匕首狠狠地扎进雪团子的脖子。雪团子受惊,挣扎着要逃走,被杨万年直接割断了脖子。
鲜血喷了杨万年一身,脸上沾满了血迹,十分阴森恐怖。
“皇弟!你怎么样了!”杨千月惊呼着冲上去,查看杨万年手指的伤势。
林福惊呼道,“快!快宣御医!”
随即去查看皇帝手指的伤势。
一遍呵斥如意,“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干净的布给皇上包扎啊!”
“是!”如意立马慌慌张张翻箱倒柜地去找新布。
杨千月焦急地问道,“疼不疼?”
“不碍事,”杨万年随手撕下衣服的一角,递给杨千月。
杨千月接过布条,颤抖着手,替皇帝包扎起来。
暗暗担心。这古代,会不会得狂犬病,或者破伤风。
皇帝嗝屁的时间,会不会提前了。
杨万年静静地打量着皇姐“紧张而又焦急”地为她包扎的模样。
小时候的一幕幕涌上心头。那时候皇姐也是这般焦急,这般心疼。
“皇姐,老虎小时候再怎么可爱,长大了就会咬人。你说人长大了呢?”
杨千月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包扎好。如意也找好了干净的布候在一旁。
她的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哽咽着说道,“人长大了会变,会变得很复杂,很陌生。”
“是啊,会变得很复杂很陌生。”杨万年抬起手,打量着手指上的布条,上面带着金色龙纹,“朕也觉得,皇姐自打醒来之后,就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说完,紧盯着杨千月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
杨千月哭得更凶,声泪俱下。
“都死过一回,能一样吗?!皇姐待忠义侯那番痴情,可是他如何待皇姐的呢?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当众拒婚,让我下不来台!我跟苏时雨同时落水了,他去救苏时雨,不救我!若他不是侯爷,不是我表哥,我早就扒了他的皮,将他碎尸万段!”
“哦?这样子吗?”杨万年意味不明地问道,“那皇姐为何转头,又为了一个孟节如此伤心呢。”
“因、因为,那日我为了气表哥,跟孟节假戏真做。他、他是你皇姐……”
她悲痛欲绝,咬了咬嘴唇,哭出声来,“第一个男人啊。”
“是这样的?”杨万年瞟了一旁恭顺的如意,“如意,你那时候在皇姐身边。是这样的吗?”
如意连忙跪在地上,“回皇上,是这样子的。孟大人确实是殿下的……第一个。那日……殿下还因为侯爷擅闯长公主府,杀了侯爷的两个侍卫。”
“还有这回事。”杨万年擦了擦手里匕首上的血迹,“怪不得忠义侯就像跟皇姐有不共戴天之仇。看来外面骂皇姐荒淫无耻,造谣说程立言是精尽人亡的,是忠义侯啊。你可知道,你赶出门的那个韩什么的面首,投奔到了忠义侯的门下。”
杨千月摇头,抬起手,用指尖抹去泪痕,动作里满是破碎的凄楚和恨意:
“臣姐不知。臣姐若能杀了他李泽厚,早就将他碎尸万段。”
她软软地跪下,“臣姐不敢奢求皇上找出杀害孟郎的凶手。只求皇上……看在臣姐跟他夫妻一场的份上,允臣姐亲自为他收敛尸身,寻回头颅,给这段情分一个交代。”
以退为进。
她赌的是少年皇帝那点未曾完全泯灭的、对“姐姐”的复杂情感,以及更重要的一点——
一个看似心死、只求残情的公主,远比一个可能怀有异心的公主,更让人“放心”。
杨万年没有说话。
皇姐依然美艳,却又那么脆弱。
她肩膀微微颤抖,是强忍哭泣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想起小时候,她偷偷塞给他糖糕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但那画面迅速被更多东西覆盖:朝臣的奏报、暗卫的密件、她近日不同寻常的“痴情”举动……以及,她刚才那句关于“虎”的话。
“皇姐对那罪臣,倒真是情深义重。”杨万年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想来皇姐若不让他去赈灾,他断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皇姐也不至于如此伤心。”
“是,都是臣姐的错。都怪臣姐当初想讨梅郎欢心,又担心他一个人不安全,才派了孟郎去。谁知,竟会……”
杨万年目光闪烁,“所以皇姐到底是喜欢那梅雪亮多一点还是孟节多一点?”
杨千月嚎啕大哭,“皇弟你这个时候还拿皇姐寻开心。皇姐当然喜欢的是梅郎,可、可孟郎,也假戏真做了…皇弟是皇上,只要想查,怎么可能查不出来凶手呢?肯定能查到的。”
“凶手?”杨万年忽然打断她,他终于抬起眼。
那双与杨千月有几分相似的凤眼里,没有怒意,没有冰冷,反而漾起一种奇异的光彩,像是孩子发现了有趣的玩具。
他甚至坐直了些,身体前倾,用一种近乎雀跃的语调说:
“凶手啊?朕帮你找到,帮你已经处置了。”
“真的?”杨千月破涕为笑,“那是谁啊?”
杨万年嘴角咧开一个灿烂又残忍的笑容,手指指向虚空,仿佛那里站着一个人:
“不就是孟节他自己嘛!”
他欣赏着杨千月瞬间呆愣的表情,像是看一出好戏的开场:
“你想想,他骂朕是昏君,”说到这里,他笑容一收,眼神倏地冷冽如刀,又在一瞬间化作轻快的戏谑。
“这算不算找死?他私下倒腾朕的皇粮,动朕的东西,该不该死?所以啊,我说皇姐啊——”
他拖长了音调,看着杨千月血色渐褪的脸,慢悠悠地,用一种极为轻松调侃的口吻道:
“真正的凶手就是他自己。朕让严睿把他那缺了脑袋的破烂身子,拖到西市口,泼上油……一把火点着!”
“轰~~”
他甚至还配合着做了个点火的手势,眼睛亮得惊人。
杨千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噼里啪啦的,黑烟滚滚。一圈人围观,密密麻麻,”他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分享趣事的兴奋,“烧了有小半个时辰,最后就剩那么一小撮灰。”
顿了顿,做了个手势,“啧,风一吹,呼——就没了,干干净净。”
他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辜、残忍和恶作剧得逞的快意表情。
“没了头算什么,谁敢忤逆朕就该死,谁敢背叛朕,朕就让他灰飞烟灭。就跟这雪虎一样。敢咬朕,就该死。你说呢,皇姐?”
殿内死寂。
杨千月瘫软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俊美的少年,惊恐地摇头。
就像看一个怪物。
她完全无法将弟弟十五六岁、这般俊美的脸,和他口中戏剧性的、地狱般的场景联系起来。
挫骨扬灰。
西市口。
示众。
灰飞烟灭。
杨万年看着她惶恐呆滞的模样,脸上的兴奋渐渐淡去,转化为一种探究的、略带不满的审视。
他微微歪头,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怎么,皇姐?觉得朕处置得不妥?还是说……你要为了这么个罪臣,跟朕大吵一架,为他鸣不平?!”
她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放肆!”杨万年怒斥道。
杨千月猛地一颤。
她看向榻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帝王。
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毫不掩饰的冷酷,以及那冷酷之下,一丝近乎任性的“我看你敢不敢反驳”的挑衅。
她不是在现代商战中和对手博弈的霸道女总裁。
她是在一个暴君掌心挣扎的、看似尊贵实则渺小、随时没命的长公主。
极致的恐惧,混合着被彻底羞辱的冰冷愤怒,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清醒,瞬间淹没了她。
这样的暴君真是该死。
人人得而诛之。
李泽厚做的也没错。
杨千月喉咙干涩,近乎本能地问道,“所以,如果我跟你吵,你会杀了我,是吗?”
声音里满是悲伤和绝望。
一时让杨千月分不清这是自己的,还是“原主”的。
泪水大颗大颗地滚下。
悲戚地大声问道,“那是不是我自尽了,你会放心些?你告诉我。”
在喊出这句话的瞬间,杨千月的余光却死死盯住皇帝握着匕首的手指。
如果要杀她,他的手指一定会第一时间握紧。
她吸了吸鼻涕,直视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是,那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 ?这章见面的场景,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小高潮,两人关系的转折点。孟节的死无全尸让杨万年对皇姐的猜忌积累到了爆发。我修改了很多遍。感觉还是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