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丁玮毫无反应。
可就在手指划过第三次时,他的手猛地抓住那大夫的手腕。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这儿啊!”
那大夫吓得脸色煞白,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是军中的普通医官,哪里敢与副将对抗?
眼前这人虽已神志不清,可身份毕竟是副将,权势地位远在他之上。
他连挣脱都不敢,只能任由对方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袖。
宋萩云就站在离床最近的位置。
她没有丝毫犹豫,一记手刀精准劈落在丁玮的后颈处。
丁玮闷哼一声,双眼翻白,四肢无力地一松。
大夫惊魂未定,连连后退两步。
“多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急……若不是您出手,我……我恐怕今日难逃一劫啊!”
姜辰站在帐口,眉头拧得死紧。
丁赫昨日送药过来时,丁玮曾苦苦哀求过他,求他设法让自己返回京市。
他说自己宁愿死在京都的街巷里,也不愿葬身在这荒凉边陲。
可姜辰断然拒绝了。
他从不姑息逃兵,更不允许军中有人心生退意。
他是主帅,统率三军,令出如山。
丁玮身为副将,是军中重将,若是开了这个先例,其他将士岂不是也会效仿?
届时军心涣散,防线必崩。
“好好看着你们的副将。”
“等他醒了,告诉他,只要还在我军营一日,只要还穿这一身铁甲,就不会让他死。”
姜辰转身大步离去,身后一群人立刻紧随其后。
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个负责看护的小厮。
他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方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混乱气氛终于散去,可他们的心还在怦怦直跳。
热……
退了?
意思是……
我们真的能活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
几乎是同时,他们手忙脚乱地扑向丁玮,小心翼翼地将歪斜的身体扶正。
只要丁玮能醒,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能带着他们回京。
就在这个时候,陆尧和金子陵不知从哪个村落搜寻归来。
他们身后押着两名面黄肌瘦的郎中。
两人灰头土脸,走路踉跄,显然是一路被强行带来。
刚走进军营大门,陆尧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浑身一僵。
“将……将军,夫人来了。”
富舒低着头,双手贴裤缝,笔直地站在营门前。
他知道这位主儿有多难缠,尤其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陆尧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狠狠瞪了一眼富舒。
金子陵一听“宋萩云来了”,心里先是“咯噔”一下,随即竟泛起一丝欣喜。
可这欢喜还没蔓延开,他就猛然意识到危险。
他脚底迅速一拐,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七八步。
果不其然,富舒没能逃过责罚。
陆尧一个箭步冲上前,拳头毫不留情砸下。
富舒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但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往常但凡有半点疏漏,迎接他的就是皮鞭抽打,皮开肉绽都是寻常事。
他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一边抬手指向药棚的方向。
“夫人懂治瘟疫的方子,眼下正跟军医们一起煎药呢。她说这药若及时服下,或许还能救些人命。”
那两个被押来的大夫原本还一脸惊惶,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主动嚷了起来。
“快!快带我们过去!救人要紧!再耽误一刻,说不定就又有人要没了!”
陆尧斜睨他们一眼。
“刚才,你们听见什么了?”
一个老郎中犹豫了一下。
“那位壮士说……夫人……她开的方子……确实救了好几个人……”
话没说完,旁边那个老郎中猛地抬手,一巴掌捂住他嘴。
“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咱们什么都没听到,懂吗?!”
他边说边瞪着同伴,还使劲摇头。
“这儿全是大老爷们儿,谁听见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这老头子耳朵早聋了,平日里听鸡打鸣都说是狗叫,纯粹胡说八道!”
被捂嘴的那个老郎中连连点头。
众人一齐往药棚走。
一到门口,全都不说话了。
宋萩云正蹲在灶边。
她一手端着陶碗,一手捏着纱布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滤着药渣。
听见外面脚步声杂乱,她抬起头,往外看去。
正好对上陆尧的视线。
两人都一怔。
军中今日情形好了些。
可陆尧还是沉着脸,亲自找到姜辰。
“烧马尸,立刻烧。”
姜辰点头,迅速下令。
士兵们拖着战马尸体,在空地垒起三四个高高的尸堆,干柴铺底,火油淋透。
翰滋力站在军营的了望台上,看着那冲天黑烟,咧嘴大笑。
“看见没?大虞军营着瘟了!死这么多马!明日,就攻大虞!一举踏平他们的营地!”
他高举战旗。
身后一众兵顿时群情激奋。
璟才站在一旁,眉头微皱。
昨日才烧,不到一天,大虞这边居然死得这么快?
他原以为,瘟病蔓延至少也得三五天,哪想到今日就连战马都成片倒下?
这速度,未免太邪门了。
大虞军营里,那两个老郎中围住她打转。
“加藿香这法子,我们以前也用过啊!怎么从没见这么神效?”
“对啊对啊,我们去年在西地救疫,也加了藿香、佩兰、苍术,可为啥这次灵得跟神迹一样?药效快得邪乎!”
“上次我们眼睁睁看着全村人一个接一个咽气,连孩子都救不回来……可这回,一碗药下去,人就醒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宋萩云哪懂这些?
她自己都还懵着,全靠系统临时在脑海里塞了几句“专业术语”,勉强搪塞过去。
“嗯……这个……湿邪郁肺,当以化浊辟秽为主,藿香虽寻常,但配伍得当,时机准确,自然见效迅疾。”
俩老头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那你说,为何之前我们用同样方子就不行?可是药材产地不同?还是煎法有讲究?煎多久?先煎后下?水量多少?火候几成?”
系统都快炸了。
【这俩老货你们自己对付吧,本系统不干了!脑子快烧了!】
紧接着,眼前一花。
宋萩云脑子里“滋”地一串电流音。
她赶紧稳住身形,手忙脚乱地从袖袋里摸出几本泛黄发脆的旧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