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山止舍画廊位置不算太偏,距离公司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
不过所在街区略为安静,和不远处商业街的喧闹形成明显的对比。
时间和地点是林晓野约的。
她远远看到目的地那一栋素灰色的建筑,便忍不住滑下车窗,探头张望。
林晓野感叹道:“这墙面在阳光下,都透着一种低调而优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许归暮停好车,看了眼她赞叹的建筑。
墙壁的颜色确实不错,在这一排排常规的商业建筑里,特别精彩显眼。
林晓野等到顾其对和付智毅,并迫不及待走向画廊,举手按门铃的时候迟疑了半秒,最终还是毫不犹豫的按下。
虽然要见到难搞的甲方爸爸,但她更想知道是怎样的陈设与布局。
门铃响了。
几乎是在下一秒,低调又厚重还没有任何标识的黑铁门开了。
任夏安今天穿着鹅黄色的长裙吊带,搭配着同色系的鲜花薄纱开衫与金色的鞋子,整个人尽显复古、优雅与高贵。
尤其是她腕间那抹浓艳欲滴的帝王绿翡翠手镯,成为她这一身秋色里的点睛之笔,与这扇门一样,低调中又尽显奢侈底蕴。
林晓野看到黑色铁门后,长发随意挽着,美丽逼人、富贵逼人的任夏安,一下被她惊艳到。
不等她开口打招呼。
任夏安便似没看到她,目光直接落在她身后的许归暮身上。
她唇角微微一勾。“还是这么准时。”
来见客户,当然要准时了。
林晓野心里这么想,却识相的让开身。
很显然,任夏安这句准时是带着故事的,而这个故事跟他们这些旁人没有关系。
但许归暮却没接话。
顾其对主动讲:“任小姐,我是帝诚的摄影师,来一同商讨这次画廊宣传的拍摄方案的。”
顾其对边说着,递上自己的名片。
任夏安听到这话,目光这才从许归暮身上移开,青葱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接过名片。
任夏安扫了眼名片,看顾其对和林晓野等人,礼貌的示意道:“都进来吧。”
她说着转身往里走。“欢迎来到暮山止舍。现在硬装还没完工,你们想看就随便看吧。”
任夏安踩着轻盈的步伐,在前面领路,她的长裙摆随着走动轻轻摇曳,仿佛一朵在风中绽放的黄色花朵。
林晓野和许归暮及顾其对、付智毅几人,跟着踏进画廊。
“咯哒”声,关上的门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仿佛来到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为艺术而存在的世界。
林晓野走过幽暗而悠长的廊道,看着粗糙的地面,和没有处理露出的砖石肌理墙面,心想还好是跟许归暮和顾其对几个大男人来的,要是她一个人,遇到这么变态又疯狂的甲方,还真有点怕怕的。
“注意脚下,这里还没整理完。”任夏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在前面,步态从容,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任夏安自信又得意的讲:“我特意保留的这个入口,就是想要通过这条极窄、极暗、极静的走廊,让来到这里的人像完成一种仪式与洗礼般,来保证每一个进入主体空间的客户,都静下心来,完完全全的来感受这洗涤心灵的艺术之旅。”
洗不洗涤不知道,静是肯定静的。
走在这种地方,心里都瓦凉瓦凉的,哪个不静下心来?
林晓野正有些忐忑之际,眼前便豁然开朗。
一个开阔而明亮的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阳光透过还没来得及安装的玻璃窗,肆意地洒在地面和墙壁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房间中央已摆放着几尊造型奇特的雕塑,它们的材质看起来像是未经雕琢的石头,却又在某个角度透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林晓野打量着四周,发现什么的用力嗅了嗅鼻子。
空气中除了灰尘味,还有淡淡的清冷雪松香气。
这香味是许归暮喜欢的,在任大小姐这个偏执的追求者这里嗅到不奇怪,奇怪的是,在这未俊工的建筑里,竟还有一丝墨水的气味。
林晓野求证似的四下寻找,果然在一间宽敞正对着南方的房间窗户旁,看到了一个画架,及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画上画的是……
林晓野转头看许归暮
许归暮跟顾其对在说话。
他似是感受到林晓野的视线,转头看了眼,便又继续跟顾其对交谈。
任夏安靠在门框上,看着房间的画讲:“最近我有了些强烈的灵感,想在装修完成后,在第一天的展出中展示,所以闲来无事便会来这潜心创作。”
顾其对听到她的话,好奇的看过去,在看到画上的内容后便讲:“任小姐,我们先去采下风,看看画廊的光线和布局。”
他说完,带着拿出相机的付智毅离开是非之地。
林晓野看带着敌意与挑衅望着自己的任夏安,脑子转了圈,算不上恭维的讲:“任小姐,你很奇特,在这片杂乱之地,还能拥有创作灵感。”
任夏安是甲方,对甲方的话与画,理应恭维几声的。
要是顾其对和付智毅在这里,他们肯定会说两句赞美之词。
可这里只有林晓野和许归暮这两个专科毕业的优秀生。
任夏安的画,外行人看着是有模有样,但在他们这两个学霸眼里,真是夸不出来。
绘画技术不行,另窗户朝向是南方,还没有装玻璃。
现是下午,在这深秋里,阳光落不进来,寒风倒是呼呼的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任小姐是装模作样专做给许归暮看的,所以刚才顾其对才会找借口走开。
任夏安没理会林晓野的话,而是眼波流转的望着许归暮。
林晓野找个借口,说去外边转转,就逃也似的想遛走。
在她长腿一跨,就要走出房间,就要经过许归暮时。
“林副组长,老板办公室也是重点场所之一,拍照了吗?”
呼的一声,悦耳又低冷的话咂下来,把想遛的人钉在原地。
拍照肯定是没拍照的。
林晓野听到这话,往外看,刚想把顾其对他们喊过来一起分担。
许归暮垂帘,看张望的女孩。“林副组长,这是你要做的部份,跟摄影部没关系。”
摄影部这次来,主要是看自然光与环境的,以便在后期的装修与拍摄上提供专业的建议。
林晓野要做的是整个暮山止舍画廊的包装,所以她要的图基本没有要求,现拍下来纯粹是方便她后期做方案时,能更直观的看到这个空间形式而已。
也就是说,她拿手机咔咔两张,记得有这个房间就行。
林晓野求助无望,硬着头皮讲:“我这就拍。”
她说着立马掏出手机,准备拍两张大全景就跑。
但在她拍的时候。
许归暮就转身走了。“任小姐,你的茶室在哪里。”
任夏安便也出去,跟他介绍各个区域的功能。
林晓野见他们两个走了,倒放慢了速度。
她拍了两张全景照,走去窗户,看外边叶子掉光的树叉子。
外边的景色,春天看叶,夏天看风,冬天看雪,就是这深秋没什么看点。
林晓野趴在窗户上看了会,往后退了几步,对着窗户拍了张。
她在检查照片拍得有没有问题时,看到窗户旁边的画架,以及画架上未完成的画。
林晓野看了两秒,便收起手机,走向画架,弯腰倾身,细细观摩。
许归暮的五官是比较立体的,适合中性或深色系,笔触也应该大胆一点,现以任夏安这种小心翼翼层层叠加的浅色,只能看个大概的意,他的形态完全没法出来。
这任小姐的画功,实在是差得一批。
不过艺术这东西嘛,技术再好,也不如故事讲得好,也不如别人妈妈一句话。
林晓野没多想,看完画便立即出去找他们。
这只是老板的办公室,剩下还有展厅和茶室几个地方呢。
林晓野寻着声音,找到许归暮和任夏安,另顾其对和付智毅也在。
全程就任夏安在讲话。
顾其对和付智毅这里拍那里拍,不时讨论一下角度和采光的问题。
许归暮倒像个打酱油的,嘴上不附合甲方,手里也没活。
林晓野追上他们,走在许归暮身边小声问:“刚任小姐说的事项,你记了吗?”
许归暮睨了她眼。“没有。”
平静得好像这不是他接的项目。
林晓野看他一幅事不关已的样,咬咬牙,走到任夏安身边,专注听她的讲解与设想。
“核心展厅和茶室你们都看过了。”
出了空间较小的房间,回到大厅区域,任夏安停住脚步,姿态优雅地划过一个半圆,张开手臂,对他们几个讲:“这就是暮山止舍的雏形。现在它还什么都没有,但你们可以想像,未来它将拥有一切。”
任夏安的语气极其坚定,仿佛她说的不是愿景,而是马上可以成真的事实。
确实也是事实。
任夏安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她想要什么样的艺术品,都是一句话的事。
许归暮清楚。
林晓野和顾其对他们也明白。
这么有实力的甲方爸爸,对公司来讲是件好事,很大程度能钱和名气双丰收。
就是要辛苦老板牺牲下色相了。
不过老板给公司赚钱,辛苦点也是天经地义的。
一时间,他们都没人接话。
付智毅举着相机,拍空间的顶部。
任夏安听到快门的声音,抬头看着顶部的横梁讲:“我知道这里还有很多问题,像西晒、管道,还有未经打磨的地面。”
任夏安说着,目光落在许归暮的脸上。“但这些都是未来所有故事发生的舞台。我希望你们不是要如何解决它们,而是要如何尊重并升华它们。”
尊重她的构思,尊重她创办这里的初衷,更是尊重她的感情。
林晓野看任夏安情意绵绵的视线,尴尬得东张西望,在看到办公室旁边还有一个房间后,便打着工作的愰子开遛。
她一动。
顾其对也趁机跟过去,嘴上还讲:“小智,过来拍两张留存。”
付智毅也跟过去。
许归暮见他们都往那房间走,公事公办的问:“任小姐,这个房间你准备用来做什么?”
他们都关注那个房间。
任夏安便过去给他们介绍。“这里我准备做间私人收藏室。”
私人收藏室啊?
那这里一定会放些珍贵艺术作品。
林晓野边记边点头,同时脑子想着到时这里可得好好规划下。
这私人收藏室有些大,已经装了些柜子,能看到大概的效果了。
林晓野一边听着任夏安的介绍,一边在本子上低头记录。
太过用功的她,在经过一个转角时,没看到地上放着铲灰用的铁锹。
林晓野一脚踩在跷起来的铁锹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他们的惊呼中,被股巨大的力道直接被原地扯飞,接着撞进坚硬的胸膛,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而在林晓野被扯开的瞬间,被踩翻过来的铁锹打在柜上,再掉到地方,发出“眶啷啷”的声响。
付智毅连忙捡起地上还在回弹的铁锹,把它放墙边立着。
顾其对笑着讲:“林副组长,这你可得好好谢谢许总,要不是他手快,你这脑袋怕是要长包了。”
林晓野也有些心有余悸。
她往后退了退,对许归暮讲:“谢谢许总。”
发自内心的。
刚听铁锹长柄划破空气的动静,要是被它打到,她感觉自己能捂着头在厕所哭一天。
许归暮瞧她庆幸又感激的眸子,摸了下她头。“小心点,你这头矜贵着,别打坏了。”
感觉自己被当小猫撸了的林晓野:……?
他是不是有点过份了啊?
顾其对和付智毅也是有点惊讶,但在甲方气得快跳起来时,他们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任夏安攥着拳,冷冷的瞧着他们。“许总,我希望你们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林晓野感受到扎在身上的寒冷目光,也很快明白许归暮什么意思。
她瞪了眼许归暮,便立即与他拉开距离。
狗东西,人是你自己不喜欢的,项目是你自己接的,凭什么推她出来挡枪?
许归暮收起手,对不悦的任夏安讲:“任小姐放心,该做的我们一定会做到位。”
任夏安看了许归暮半会,便怨恨的瞪着林晓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