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庭水寨盘桓两日,龙四海的咳喘之症大为好转。
婉儿再次启程,龙四海不仅将寨中最好的客船拨给他们使用,还派了得力手下随行护送。
龙四海亲自送到码头,抱拳道:“周大夫,此去金陵,走水路十来日便可抵达,日后若是再经过洞庭湖,请一定要来寨中小坐!”
婉儿微微一福:“婉儿谢过龙爷盛情,如果再有机会,定会叨扰龙爷。”
说笑间,众人已登船,纷纷挥手告别。
客船宽敞舒适,远比之前雇的舟船稳当,众人总算能够好好休整了。
船行三日,这日午后,前方湖面忽然热闹起来,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只见大大小小数百艘船只汇聚在烟波浩渺的湖心一处。
远远望去,那湖心岛上似乎也聚满了人。
“前面在干什么?“婉儿站在船头,疑惑地问道。
负责驾船的水寨小头目笑道:“周大夫有所不知,今日是江湖上三年一度的君山盛会,各路英雄豪杰齐聚君山,比武论剑,可是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
武断闻言,眉头微皱:“君山盛会?小姐,江湖人物聚集之处,龙蛇混杂,我们还是绕行为好。”
那水寨小头目却道:“武爷放心,这君山盛会是江湖正道办的,讲究规矩,而且我们洞庭水寨在江湖上也算有几分薄面,没人敢招惹咱们,您几位既然赶上了,不妨上去瞧瞧热闹再走不迟。”
婉儿见湖上舟船往来,虽人多却秩序井然,不似作奸犯科之象,便点头道:“三年一次,碰上一次不易,既然让我们碰上了,去看看也无妨。”
杨振鹰也道:“是啊!正好赶上了,就过去瞧瞧热闹也好。”
陈明远只闭目养神,他向来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
客船靠上君山码头,只见岛上人头攒动。
有挎刀佩剑的武林人士,也有摆摊卖货的小商贩,更有不少来看热闹的寻常百姓。
中央一片空地上,搭起了数座高大的擂台,叫好声不绝于耳。
“好家伙,真热闹!”寺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擂台上两个正在激烈交锋的汉子,“那人使的是什么功夫?腿法真厉害!”
武断护在婉儿身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杨振鹰也是老江湖,低声道:“周医正,咱们看看就好,莫要掺和进去。”
婉儿点头,她对此等比武打擂并无太大兴趣,目光更多落在那些因比武而受伤的人身上。
只见擂台旁设有简单的医棚,几个郎中模样的老者正在为伤者包扎,但显然人手不足,忙得团团转。
正观望间,中央主擂台上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使判官笔的瘦高汉子被对手一掌击中胸口,口喷鲜血倒飞下擂台,落地后便昏死过去,胸口明显凹陷下去。
“快!抬下去!”负责裁判的老者连忙喊道。
两个壮汉上前,将那伤者抬到医棚。
一个老郎中检查后,却连连摇头:“胸骨碎裂,内腑重伤,老夫......无能为力了。”
擂台上一名面色倨傲的年轻人收掌而立,冷笑道:“还有谁敢上来领教我的摧心掌?”
台下群雄见状,虽有不忿,但见那年轻人掌力狠毒,一时竟无人敢上前。
婉儿医者仁心,见不得如此重伤不治。
她分开人群,快步走到医棚前:“让我来瞧瞧。”
那老郎中见是个年轻女子,不悦道:“姑娘莫要添乱,此人已没救啦!”
婉儿也不多言,蹲下身,手指迅速搭上伤者腕脉。
脉象虽微弱欲绝,却尚有一丝生机。
她立刻打开药箱,取出金针,手法如电,连刺伤者胸前膻中和背后心俞等几处要穴,先护住其心脉不断。
“你......”老郎中刚要阻止,却见伤者脸上微微回转了一丝血色,便作罢。
婉儿又取出一颗护心丹,捏开伤者牙关,强喂其服下。
随后对那老郎中道:“劳烦取些接骨膏和绷带,再备热水、剪刀。”
老郎中见她手法娴熟,用药精准,心知遇到了高人,不敢怠慢,连忙吩咐助手准备。
婉儿用剪刀剪开伤者胸前衣物,只见胸口一片青紫,塌陷明显。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运用巧劲轻按伤处,只听“喀嚓“几声轻响,竟将碎裂的胸骨一一复位。
这番手法,看得周围几个郎中都暗自心惊。
婉儿将接骨、敷药、包扎等动作行云流水般做完,额角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阿苦在一旁默默为她擦拭,低声道:“小姐,你悠着点儿!”
约莫半个时辰后,伤者呼吸逐渐平稳,他的性命总算保住了。
“好了。”婉儿站起身,长吁一口气道:“将他抬到安静处静养,按时换药,半月内不能移动。”
此刻那老郎中已是心悦诚服,躬身道:“姑娘医术通神,老朽佩服!不知姑娘贵姓啊?”
“免贵姓周,一个游方郎中而已。”婉儿淡淡应道,洗净双手,便欲离开。
然而,她刚才救治那汉子的过程被众人看在眼里,早已引起了全场关注。
方才在擂台上逞威的年轻人眯着眼打量她,忽然扬声道:“这位女大夫好手段!不知可愿与晚生一叙?”
武断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婉儿身前,冷眼看着那年轻人。
婉儿摇头:“我只是个大夫,不懂武功,不便登台。”
年轻人却笑道:“非是请大夫比武,只是我这摧心掌力道难控,接下来难免再有人受伤,想请大夫在台下坐镇,也好及时救治,当然,诊金少不了你的。”
他语气看似客气,眼神却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让婉儿在台下候着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婉儿心中不喜,正欲拒绝,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慕容公子好大的架子!这位女神医悬壶济世,岂是你呼来唤去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衫,手持折扇的公子哥儿翩然而至。
只见他容貌俊雅,风度翩翩。
他走到婉儿身边,对她微微一躬身:“在下落英缤,见过周神医。”
然后,他又转向台上那慕容公子,折扇轻摇:“慕容公子的摧心掌固然厉害,但出手未免太过狠辣,江湖比武,点到为止即可,何须取人性命?”
慕容公子脸色一沉:“落英缤,这里没你的事,你少插嘴!”
“怎会没我的事?”落英缤笑道,“这位周大夫是在下的朋友,慕容公子若想请她出手相助,总该客气些才是。”
“你!”慕容公子大怒,却似乎对落英缤颇为忌惮,强压怒火,对婉儿拱了拱手,“是在下失礼了。请大夫勿怪。”
婉儿对落英缤的再次解围心生感激,微微颔首,却依旧道:“救治伤患是医者本分,我自会留意。至于登台或在台下坐镇,就不必了。”
她语气平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坚持。
慕容公子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更加难看,却不好再说什么。
落英缤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对婉儿低声道:“周大夫仁心仁术,落某佩服。这慕容小子仗着家世和几分武功,目中无人,不必理会他。”
因着婉儿救人和落英缤出面这一番变故,擂台上的气氛也微妙起来。
接下来几场比试,交手双方都收敛了不少,生怕出手过重伤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婉儿索性就在医棚附近坐下,后续果然又有几人受伤,她或施针,或用药,皆处理得干净利落。
其高超医术和仁心,赢得了不少江湖人士的敬重。
一些门派长老、世家之主也主动前来结交,互通名姓。
一场原本以武力称雄的江湖盛会,竟因一位女大夫的出现,无形中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道义与规矩。
许多原本打算下狠手、出风头的人,也不得不掂量起后果来。
落英缤一直陪在婉儿身侧,他见识广博,谈吐风趣,为婉儿介绍着场上各路人马的来历、武功路数,倒也让她对这江湖格局多了几分了解。
夕阳西下,盛会渐散。
落英缤折扇轻合,对婉儿笑道:“周大夫今日不仅救人无数,更可谓以医止杀,功德无量,这君山盛会,倒因你而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