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走到程凡面前,轻声说道,“林盛此人,虽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但他毕竟是林家长子。”
“今日你让他当众出丑,颜面尽失,以他的性情,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林家在岳阳城根基深厚,其父林成事,更是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我担心,他们接下来,会用一些……更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江渝北的担忧,不无道理。
将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逼到这个份上,接下来的反扑,必然是疯狂且不计后果的。
程凡闻言,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渝北说的对。”
她转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眼神深邃。
“我今日所为,确实有激怒他的成分。但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哦?”李文轩等人顿时好奇起来。
程凡缓缓道来:“林盛,是一条疯狗。疯狗咬人,防不胜防。与其时时刻刻提防他不知何时会从哪个角落里扑出来咬我们一口,不如……主动给他一块肉骨头。”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窗棂的灰尘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我今天抛出的‘秘方’,就是那块肉骨头。他会死死地咬住不放,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破解‘火蜂’的迷梦之中。”
“这,能为我们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
“时间?”张成不解地问。
“对,时间。”程凡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的‘火蜂’,虽然解决了燃眉之急,但产量终究有限。我们需要时间,扩大生产规模,建立更稳固的销售渠道,将我们的优势,彻底转化为胜势。”
“在林盛埋头‘钻研’的时候,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岳阳城的取暖市场,牢牢地抓在手里!”
“等到他从梦中醒来,或者他那个老狐狸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局已定,他们再想翻盘,就难如登天了!”
听完程凡的分析,四人恍然大悟,眼中皆是钦佩之色。
原来,大哥的每一步,都蕴含着如此深远的算计!
看似是在打脸泄愤,实则是在为下一步的商业扩张铺路!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李文轩摩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了。
“很简单。”程凡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文轩,你负责继续掌管账目,同时,利用你家茶肆的人脉,将我们的‘火蜂’,推销给城中各大酒楼、客栈、商铺。他们是用炭大户,拿下他们,我们的销量就能翻上几番。”
“张成,我需要你招募一些可靠的帮手,扩大生产。记住,人手必须可靠,制作的核心工序,还是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宋曦,你的任务最重。利用你家的商路,去寻找更多的煤石矿源和黄泥产地。我们的原料不能只依赖于城外那一处,必须多准备几条后路,以防被林家掐断源头。”
“渝北,”程凡最后看向江渝北,“我需要你,帮我盯着林家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林成事,那只老狐狸,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
四人听令,神情肃然,齐齐抱拳。
“是,大哥!”
林盛被气晕在学堂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林府的每一个角落。
下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林盛居住的“青松院”的目光里,都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如今成了全城的笑柄。
林成事得到消息时,正在和几位城中富商议事。
当管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后,他那张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脸,瞬间僵硬了一下。
但他毕竟是纵横商场多年的老狐狸,仅仅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
他依旧谈笑风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客客气气地将几位富商送走。
直到大门关上,他脸上的笑容才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化不开的阴沉。
“这个逆子!”
他低吼一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快步走向青松院,一路上,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丢人!
太丢人了!
他林成事经营一生,在岳阳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今,他儿子的“光辉事迹”,恐怕已经成了全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然而,当他怒气冲冲地推开青松院的大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住了。
院子里,空无一人。
林盛的卧房和书房,房门紧闭。
“人呢?!”林成事对着闻声赶来的下人怒喝道。
“回……回老爷,”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大少爷从医馆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让进……已经……已经快两天了……”
“两天?”林成事眉头紧锁。
“是……是的,饭菜送进去,也……也原封不动地端出来。只……只是让下人去买了大量的煤石粉和黄泥回来……”
煤石粉?黄泥?
林成事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几步走到书房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奇怪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伴随着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喘息。
“林盛!开门!”林成事沉声喝道。
里面没有回应。
“我让你开门!你听见没有!”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里面依旧死寂。
“反了你了!”
林成事怒火攻心,再也顾不得体面,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扇名贵的雕花木门上!
“砰!”
一声巨响,门栓断裂,房门被踹开。
门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煤灰、泥土和某种烧焦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林成事被呛得连连咳嗽,他挥了挥手,待看清书房内的景象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哪里还是那个风雅精致的书房?
这分明就是一个垃圾堆!一个疯人院!
地上,铺满了黑色的煤灰和黄色的干泥。
墙角,堆放着一个个失败的、奇形怪状的黑色泥块,有的已经干裂,有的还湿漉漉的。
屋子中央,一个铜盆里,黑烟滚滚,散发着刺鼻的毒气。
而他的儿子,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自诩风流的林盛,此刻正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
他身上那件华贵的丝绸长袍,早已被煤灰和泥水弄得污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