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苍灵真的死了!”岁余眼中满是惶恐,“她怎么会死了呢?德妃不是要抬举她争宠吗?她怎么跑去景阳宫那种偏殿的宫室了?!她又是怎么死的?”
一旁侍立的彤霞忍不住道:“岁余姐姐,你别总是死呀的死的,太不吉利了。”
舜英倒是没这个忌讳,她心中同样疑惑,陈答应怎么会在景阳宫?又是怎么死的?
岁余惶恐,那是因为她隐隐明白苍灵是怎么死的。当初素节、素商还有槐序一起商量着使离间计,当时岁余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只怕正是因为这离间计,德妃才对苍灵生了嫌隙,然后……不知怎的,苍灵就得罪了德妃,便被撵去了景阳宫,失宠于皇上。
可是,就算失宠,又怎么会把命搭上?难道是德妃害死了她?
“娘娘,咱们要不要查一查?”岁余小声道。
看岁余这副样子,便晓得她心中是何等在意,“罢了,你既然想查……”
舜英抬手叫人唤了撷芳姑姑来,“你去库里随便拿两匹缎子,去永和宫赏赐给王贵人,就说是贺她晋封。”
照着规矩,低位得了赏赐,需得前来谢恩。
永和宫的事情,只有永和宫的人最明白底细。
岁余自是明白自家娘娘的意图,“可是,若是德妃不许她来怎办呀?”娘娘如今是贵妃之尊,总不能主动上门吧?
舜英淡淡说:“王贵人一定会来。”
先前位份的事儿,虽是她提了一嘴,但王贵人的位份是德妃亲自讨来的,因此不来向她致谢,倒也说得过去。
可若她明明白白给了赏赐,王氏却不来,便是大大的无礼,德妃的主位也难逃管束无方的罪责。
舜英的赏赐赐下去,午后王贵人就来谢恩了。
“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舜英问。
“是!”贺圣朝恭恭敬敬道。
舜英颔首,“让她进来吧。”——德妃对王贵人倒是很放心。
“嫔妾特来谢恩!”王贵人一进来就行了跪拜大礼,并连磕两个头,“贵妃娘娘大恩,嫔妾……铭感五内!”
舜英浅浅抿了一口茶,“只是两匹缎子而已,王贵人言重了。”
王贵人抬起姣好的脸蛋,面容依稀有几分苦涩:“嫔妾明白,若非贵妃娘娘御前开口,皇上又怎会给嫔妾这份恩典?”——德妃无非是看事无可违,才索性做了一回好人的。
既然王氏明透,舜英也就不绕弯子了,“行了,起来,坐吧。”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王贵人毕恭毕敬谢了恩,却只半边屁股落在椅子上,舜英看着都替她觉得累得慌。
“既如此,我就直言了。”舜英轻轻撂下茶盏,“陈答应是怎么回事?”
王贵人愣了一下,“您不是你不在乎此人吗?”
回宫都大半年了,才突然问这个??
舜英语气淡漠:“我自然是不在乎的,但有人在乎。不知王贵人可否解惑?”
王氏忙恭恭敬敬道:“娘娘既然问了,嫔妾自是知无不言。”
说着,王氏白皙的脸蛋上露出几分苦涩,“那是娘娘离宫后第二年的冬天,嫔妾的十五阿哥刚满周岁,陈答应做了件小衣裳给十五阿哥,结果……十五阿哥被扎伤了,那件小衣裳上竟暗藏了绣花针。”
舜英蹙眉,如此明显的栽赃,德妃有些不走心了。
岁余有些愤慨,“苍……陈答应虽不忠心,但也绝非歹毒之人!”
王氏面容愈发苦涩,“嫔妾又如何不知?”
看样子王氏自己也明白是德妃的陷害。
舜英沉吟片刻,“就因为这件事,陈答应便被德妃撵出了永和宫?”
王氏躬身道:“德妃娘娘自是极谨慎妥帖的,她特特上报了太后娘娘,更是满口只道陈答应只是不小心,绝非有意。太后娘娘素不喜陈氏,便随手将她发落去景阳宫思过半年。”
好一个德妃,好一个“不小心”!
岁余忍不住心焦:“那她又怎至于丧了命?”
是啊,发配景阳宫思过半年,只要熬过那阵子,总还有机会。
王氏叹了口气,“陈答应有喜了。”
舜英愣住了。
岁余惶惑:“如此喜事,禁足思过纵然不能免除,衣食待遇总能不受亏待。”——介时生下一男半女,也算是熬出头了啊,又怎么会丢了性命?
王氏感慨地道:“陈答应太胆怯了。”
舜英蹙眉:“难不成她隐瞒了身孕?”才被德妃陷害,一时惶恐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氏忙道:“贵妃娘娘英明,陈答应不敢上报有孕,又是身在禁足中,难免缺衣少食,所以……禁足尚未期满,便发动了,生的还是个小阿哥,可惜才七个月,小阿哥又哪里保得住?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生息。太后觉得晦气,便叫只记作小产。”
小产,那么这个孩子甚至没有资格被记入皇家玉牒。
岁余气得直跺脚,这个苍灵,怎的如此愚蠢!!
舜英摇了摇头:“她怎的如此蠢笨?”——但凡能保住这个孩子,起码衣食待遇参考贵人,即使不能复宠,旁人也不敢轻易害了皇子生母去。
王氏心道,是啊,宫里许久没有这么蠢的嫔妃了。不过想想也是,陈氏背叛贵妃,何其愚蠢?后来会犯这样的蠢,也不稀奇了。
“再来后,嫔妾便听说她疯了。”王氏有些唏嘘,陈答应倒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落得这般下场,着实可怜,“整日抱着个枕头,哼着儿歌,疯疯癫癫,一会儿哭、一会笑。”
王氏露出了不落忍的神情,“太后娘娘便叫封了景阳宫,不许她出来。直到昨日夜里,陈答应不慎滑倒,一头磕在床头……直到今早太监才发现,身子都凉透了。”
舜英合了合眼眸,这般年轻的一条性命,就这么轻易地没了。
德妃虽然可恶,但也仅止于将其发配景阳宫。
舜英虽不喜德妃,却也明白,陈氏母子两条性命并不能完全记在德妃头上。
“美貌单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舜英幽幽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