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踏进房屋，迎面扑来的是一阵胭脂香。
紫衣女子引着两人走进屋，姜屿棠瞬间被满室的光晕晃了眼。
十几根红烛燃得正旺，层层叠叠的粉色薄纱悬在屋中，纱后隐约映出女子妩媚的侧脸，倒是比她想象中雅致几分。
她看得有些出神，等反应过来时，人已坐在雕花桌案边。
紫衣女子正亲昵地依偎在她身侧，纤纤玉手提着茶壶为她倒茶，场面好生幸福。
对面的姜肃闵则是另一番景象。
他板着脸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面对身旁女子递来的瓜果点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油盐不进的模样像极了一块石头。
姜屿棠看得差点笑出声，脑子里莫名蹦出一句梗：往那一站就是兵。
跟这勾栏院的旖旎氛围格格不入。
姜肃闵察觉到她的目光，生无可恋地瘪了瘪嘴，眼神示意她赶紧把这些女子支开。
姜屿棠强忍着笑意轻咳一声，刻意压低声线，对身侧的紫衣女子问道：“姑娘可知，李大人是否常来此处？”
女子立刻笑嘻嘻地凑过来，气息带着甜香。
“公子说的是哪位李大人？来我们这消遣的大人里，姓李的可不少呢。”
“呵呵。”
姜屿棠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地将依偎过来的女子轻轻推开，从怀里摸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放在桌上。
银子落地发出一声轻响，紫衣女子的双眼瞬间亮了，手快如闪电地抓起银子塞进袖口，笑得殷勤。
姜屿棠凑近她，声音压得更低：“李通判是否常来？”
女子飞快地朝门口瞥了一眼，不可察觉地点点头，随即假意趴在她肩上，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那位李大人身份高贵，以往来只去四楼，由花魁苏婉姑娘亲自伺候，其他的小女就真不知道了。”
姜屿棠拿起一颗饱满的葡萄，递到女子唇边，语气轻柔却带着引导。
“那你可知，他来的时候，是否会带其他人一同前来？”
女子含住葡萄，暧昧地蹭了蹭她的指尖，轻笑道：“会呀，好巧不巧，李大人今日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俏面郎君，看着倒不像我们这边的人。”
“哦？”
姜屿棠挑了挑眉，心中一动。
能让李通判带着私下会面的，说不定就是他的同党。
她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肩，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我与兄长有要事相商，劳烦姑娘带着其他姐姐先出去片刻。”
“是公子。”
女子得了银子，自然满口应承。
轻嗲一声缓缓站起身，朝屋内另外几名女子招招手，一群人扭着腰肢款款走出屋，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门刚关上，姜肃闵就长长松了口气，抬手用力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满脸嫌弃：“这都是什么味儿，熏得人头晕。”
“人家这是胭脂水粉的香，我倒觉得这些姐姐生得漂亮，人香腰细的。”
姜屿棠故意打趣他，笑得一脸幸福。
姜肃闵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看向她：“你到底是男是女？”
吐槽完又立刻收敛起神色，话锋一转：“今天真是个好机会，我们得想办法去四楼看看，说不定能抓到他们勾结的把柄。”
姜屿棠点点头：“走。”
两人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姜肃闵先透过门缝观察了片刻，确认走廊上没人注意这边，才朝她比了个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溜出门，躬着身子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朝四楼走去，活像两个贼。
越往上走，走廊越安静，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琴声，让气氛越发紧张。
四楼的格局远比楼下简洁，总共只有三间房，其中两间亮着暖黄的灯光，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隐约有琴声从其中一间飘出。
姜屿棠抬手朝姜肃闵比了个“分开探查”的手势。
姜肃闵心领神会，弓着腰快步朝另一间亮灯的房间摸去，身影很快融入走廊的阴影里。
姜屿棠屏住呼吸，轻手轻脚来到靠近楼梯的第一间房外，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木门上。
只能听到悠扬的琴声，婉转缠绵，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她忽然想起电视里的探听桥段，悄悄蘸了点口水，在木门的缝隙处戳开一个极小的洞，闭上一只眼往里望去。
屋内布置得极为雅致，紫檀木的桌椅旁，一名身着水袖长裙的女子正坐在榻上抚琴，看不清样貌。
而她对面的位置空着，只能看到一截藏蓝色的袖口搭在桌沿。
就在这时，琴声骤然停止，屋内传来一个略显油腻的男子笑声。
“婉儿的琴技真是越发厉害了，连老夫的烦心事都被这琴声冲淡了。”
婉儿？
姜屿棠心头一凛，想必这间屋里的女子就是苏婉，那这男人定然是李通判。
她正准备转身去跟姜肃闵汇合，商议下一步，肩上突然搭上一只冰冷的手，力道极大地将她猛地转了过去。
“嗬——”
姜屿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没喘过气来。
抬头看去，眼前站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满脸横肉，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
“你是谁？在这儿鬼鬼祟祟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又粗又沉。
姜屿棠暗道不好，刚到四楼就被发现，这下麻烦了。
她强装镇定，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这位大哥误会了，我内急没找着如厕，一时糊涂就寻到这儿来了，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就要往楼梯口退。
“忽悠谁呢！”
男人冷哼一声，伸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这四楼是你能随便闯的？偷偷摸摸贴在门口，说！是谁派你来的！”
冷汗瞬间浸湿了姜屿棠的后背，她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要不要直接逃跑。
可她一介女子，又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旦闹出动静，李通判必然会警觉。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身后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扫视着姜屿棠冷声道：“怎么回事？”
男人立刻换上恭维的神色，躬身道：“李大人，这小子在门口偷偷摸摸地偷听，被小的抓了个正着！”
李通判！
姜屿棠的目光瞬间对上中年男人，对方眼神里满是阴鸷。
这就是压榨儋州百姓的罪魁祸首！
李通判上下打量着她，眉头越皱越紧：“儋州的富家子弟我都认得，从没见过你这张脸。”
他挥了挥手：“带下去，严刑拷问，定要问出背后的主使！”
“我真的是迷路了！”姜屿棠挣扎着推搡男人，眼神慌乱地在走廊里寻找姜肃闵的身影，余光却不经意扫过屋内。
这一眼，让她瞬间僵在原地，屋里还坐着另一个男子。
她不确定地眯起眼细细打量，那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身姿挺拔地靠在椅背上，侧脸线条凌厉流畅。
正是程兰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