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风啃着兽肉的动作忽然顿住,粗粝的指腹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洞穴里静得反常的众人。
灵芯手边的野果颗颗饱满,却连碰都没碰,汤匙在陶碗里无意识地划着圈,溅起细碎的汤花。
言古擦完陶锅,又拿起根木柴拨灶火,火星被拨得四溅,他却像是没察觉,目光总黏在灵芯低垂的发顶。
墨池靠在石壁上,握着鸣谷给的草药,指节泛白,偶尔的轻咳被他死死憋在喉咙里,脸色白得更厉害了。
“妻主,这野果甜得很,你尝尝?”逐风把一颗红透的野果递过去,声音比往常低了些,少了几分粗犷,多了点笨拙的小心翼翼。
灵芯抬眼,眼底的雾还没散,却冲着逐风扯了扯嘴角,接过野果攥在手心,温温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你们捕这赤麂,费了不少劲吧?”她的声音还有点哑,却比刚才多了点底气。
渡川立刻接话:“不算费劲!逐风哥箭法准,一下就射中了!就是追的时候跑了不少路,不过这麂肉肥,值了!”
他说着拍了拍逐风的肩膀,想让气氛热闹些,可话落之后,洞穴里又恢复了沉寂,只有石刀处理兽肉的闷响。
言古忽然站起身,往洞穴深处走去,片刻后抱了捆干柴回来,添进灶里。
火苗“腾”地窜高,映得他脸上的局促淡了些,声音低沉却清晰:“灶里火不能灭,夜里凉,汤能一直温着。”
他说着,目光掠过灵芯,又飞快移开,落在墨池身上,“你的咳嗽,要是喝草药不管用,我明天去山涧那边找找蜂蜜。”
墨池摇摇头,轻声道:“不用麻烦,鸣谷的草药很管用。”
他顿了顿,看向灵芯,“妻主,你要是累了,就靠在石床上歇会儿,汤我们看着,想喝了随时能盛。”
灵芯没动,只是把手里的野果递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些许苦涩。
她低头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汤,忽然想起刚才言古笨拙拨火的样子。
想起墨池强忍咳嗽的模样,想起鸣谷悄悄放在她手边的野果,还有逐风和渡川毫无保留的关心。
腕间的金属片依旧冰凉,倒计时的红光或许还在跳动,但此刻,灶火的暖意包裹着她,身边人的沉默陪伴像细流般漫过心底的沉郁。
她又咬了一口野果,这次咬得稍大些,酸甜的滋味更真切了些。
鸣谷看着灵芯终于动了口,悄悄松了口气,拿起篓里的草药,往陶锅里放了几株。
清苦的草药香混着野果的甜、兽肉的香,在洞穴里弥漫开来。“加了点安神的草药,夜里能睡安稳些。”
他轻声说,目光扫过每个人,“大家今天都累了,吃完了就早些歇着。”
逐风点点头,把最后一块兽肉塞进嘴里,抹了把嘴:“我和渡川守前半夜,你们都歇着。”
渡川立刻应声,手里的石刀也停了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兽皮。
灵芯放下陶碗,站起身,走到石床边坐下,手里还攥着那只歪扭的藤条蚂蚱。
她看着灶边忙碌的言古,看着默默整理草药的鸣谷,看着收拾兽皮的渡川,还有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的墨池,灶火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顿住了动作:“明天,我们一起去摘野果吧。我记得山南边还有一片,比今天这些更甜。”
言古的动作顿住,眼底瞬间亮起光,像是被点燃的火星。
墨池睁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鸣谷嘴角弯了弯,手里的草药收拾得更利落了。
逐风和渡川更是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好啊!”
洞穴里的沉寂终于被打破,虽然没有往日的喧闹,却多了种安稳的暖意。
灶火噼啪作响,汤还在咕嘟冒泡。
夜色渐深,洞口的风还在吹,但洞穴里的灶火未灭。
第二天早上。
山雾裹着湿凉撞进洞口时,渡川正蹲在灶边扒拉草木灰,藤篮歪在脚边。
“逐风哥早探过了!南坡那片野果熟透了,我去清掉路边的棘丛!”
他抓起石斧就往外冲,裤腿蹭到陶碗,溅出的肉汤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灵芯被这动静惊醒,攥着藤条蚂蚱坐起身,腕间金属片的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那玩意儿昨晚又亮了半宿红光,此刻还残留着细碎的灼热感。
她刚踩稳地面,言古已经递过根木杖,杖身磨得光滑,顶端缠着圈晒干的藤蔓:“坡上有青苔。”
他没看她,目光落在她脚边,顺手把歪倒的陶碗扶起来,指尖擦过碗沿的肉汤渍,留下道浅印。
鸣谷蹲在墨池身边,正把捣碎的草药敷在他手腕的划伤处。是昨晚守夜时被石片蹭到的。
“含片薄荷,别硬憋咳。”他声音压得低,余光瞥见灵芯,又摸出个布包塞过去。
“里面是驱蛇的草屑,南坡潮。”墨池点点头,薄唇抿成直线,起身时特意往灵芯身侧挪了半步,遮住了洞口灌进来的冷风。
野果林比想象中更偏陡,熟透的红果坠在枝条上,被山雾浸得发亮。
逐风已经攀上最粗的那棵树,粗粝的手掌攥着枝条晃了晃,果子簌簌往下掉。
渡川举着藤篮在树下蹦跳着接,偶尔被滚落到领口的果子硌得咧嘴笑:“逐风!再晃点!不够装啦!”
灵芯试着往坡上挪了两步,脚下青苔一滑,整个人往前踉跄。
墨池伸手揽住她的腰,力道不算重却很稳,他自己却因为重心偏移,手腕的伤口扯得发疼,闷哼了一声。“小心。”
他低声说,指尖还沾着草药的苦味,没等灵芯站稳就松了手,转身去踢开脚边的碎石。
言古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默默替她扶住垂下来的棘枝,指尖被尖刺扎了下,渗出血珠也没吭声。
灵芯回头时正撞见,刚要开口,他已经把一串最红的野果递过来,另一只手还在拨弄棘枝:“够得着了。”
鸣谷没凑去摘果,蹲在坡下翻找着什么,片刻后举着几株肥厚的叶片跑过来,往每个人手里塞了片:“嚼着,防蚊虫。”
他自己先嚼了片,眉头皱了皱……味道极涩,却能压下野果的甜腻。
日头爬到头顶时,藤篮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返程时渡川走在最前,哼着跑调的调子,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坐在地上,藤篮里的果子滚了一地。“哎哟!”
他疼得咧嘴,却先去护果子,“这可是甜透的!”
逐风从后面跳下来,没扶他,反而弯腰捡了颗沾着泥土的果子,擦了擦就塞进渡川嘴里:“先堵堵你的嘴。”
语气带着笑,手上却很利索地把散落的果子往篮里拢。
言古蹲下身,替渡川拍掉裤腿上的泥,又把自己的木杖递过去:“拄着。”
灵芯捡果子时,指尖碰到块冰凉的石头,忽然想起腕间的金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