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刚走出营帐,寒风吹得甲胄泛起白霜。营中士兵正忙着加固栅栏,铁铲撞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昨夜处理伤兵到三更,眼下还泛着青黑。
“将军!”侦察兵的甲胄上沾着雪粒,单膝砸在冰面上,“西境藩兵越界了!在狼山口烧了咱们三座烽燧,杀了哨探!”
林羽猛地攥紧缰绳,指节勒得发白。狼山口是西境咽喉,那三座烽燧,是他亲手带着士兵夯土筑起的,每块砖上都刻着戍卒的名字。
“带多少人?”他的声音像结了冰。
“不多,也就百十来骑,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是……故意撩拨。”侦察兵抬头时,睫毛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
林羽翻身上马,玄色披风扫过雪面,留下一道深痕。“备五十轻骑,跟我去看看。”
身后将领急忙劝阻:“将军,藩国素来反复,万一有诈……”
“诈?”林羽勒转马头,眼底闪过锐光,“他们就是想看看,我林羽是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五十轻骑如一道黑风,卷过雪原。离狼山口还有三里地,就见天际线处飘着几面歪歪扭扭的旗帜——是藩国的“狼头旗”。那些骑兵正围着烧毁的烽燧策马转圈,马蹄踏碎冰壳,发出刺耳的脆响。
“将军,放箭吗?”亲卫张弓搭箭,箭尖映着雪光。
林羽按住他的弓:“不急。”
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向那堆还在冒烟的烽燧残骸。焦黑的木柱上,还粘着半块没烧透的牌子,上面“周小五”三个字被熏得发黑——那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年哨探,上月还给他送过自己腌的酸梅。
林羽弯腰拾起那块木牌,指腹抚过字迹,突然笑了,笑声在雪原上荡开,带着股寒意:“去,告诉他们的头领,就说我林羽说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狼山口的雪,埋过不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今日放他们走,是给藩王面子。但这烽燧的账,我记着。”
亲卫纵马过去,把话喊得清清楚楚。藩兵们果然乱了阵脚,有几个还想往前冲,被领头的一把拽住。那头领远远地朝林羽拱了拱手,调转马头,竟真的带着人撤了,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马蹄印。
“将军,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张彪气得攥紧了刀。
林羽将那块木牌揣进怀里,雪落在他肩头,很快融成水:“他们要的就是咱们动怒。你看那些人的马——”他指向藩兵退去的方向,“马蹄裹着毡布,跑不快,身上的甲胄也是薄皮的,根本不是来拼命的。”
他顿了顿,望着烽燧残骸继续道:“藩国新王刚上位,国内老臣不服,他急着立威。撩拨咱们,一来是想看看边境守军的成色,二来是想借‘击退义军’的名头,稳住国内的局面。”
张彪恍然大悟:“那咱们……”
“修烽燧。”林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不仅要修,还要修得比之前更高、更结实。再派五十人驻守,多备火箭。告诉藩国,我林羽的地盘,烧了一块砖,我就砌回去十块,还要在上面钉上铁刺。”
回到大营时,帐内已挤满了将领。烛火被风抽得直晃,映着一张张焦灼的脸。
“将军,藩国狼子野心,这次不打疼他们,下次还敢来!”
“我看他们就是试探,咱们不如先发兵,端了他们的前哨营!”
林羽解下披风,雪水顺着衣摆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都别急。”他将那半块木牌拍在案上,“藩国的软肋,在粮草。他们去年遭了雪灾,牛羊冻死大半,现在正急着向朝廷求粮。咱们只要守住狼山口,断了他们往中原的粮道,用不了多久,新王自己就得派人来赔罪。”
他指着地图上的狼山口,指尖重重一点:“加派三倍人手,把这里筑成铁打的关口。再让人去给长安的户部递个信,就说藩国在边境滋事,恐影响春粮运输——朝廷那帮老狐狸,不会坐视不理的。”
帐内渐渐安静下来,烛火映着林羽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他忽然想起周小五送的那罐酸梅,酸得人睁不开眼,此刻却觉得,那酸味里藏着的,都是活生生的热气。
“另外,”林羽的声音放缓了些,“给周小五家里送二十石粮,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守的是咱们共同的家。”
夜风穿过帐帘,吹得烛火猛地一跳。将领们看着案上那半块焦黑的木牌,忽然觉得肩上的甲胄,沉了几分。他们知道,这狼山口的雪,怕是到开春,都不会化了。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雪地里,让每一个来犯的人都明白——有些东西,碰不得,碰了,就得用血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