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晨雾未散,林羽已将地图铺开,指尖按着李肃溃逃的路线,墨色在羊皮纸上晕出浅浅的痕。帐帘被风掀起一角,带着血腥味的寒气钻进来,他抬头时,目光正撞上晨光里悬着的半截断箭——那是昨日从敌军将领咽喉里拔出来的,箭簇还闪着冷光。
“将军,各营伤亡统计齐了。”亲卫捧着竹简进来,声音压得很低,“阵亡三百二十七,重伤一百四十六,轻伤……”
“念。”林羽打断他,指尖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轻伤不算伤,记着就行。”
亲卫应了声,翻到竹简背面:“昨夜哨探回报,李肃残部躲进了黑风口,神秘势力的玄甲兵还跟着三十余骑,看旗号,像是那批戴青铜面具的死士。”
林羽冷笑一声,将断箭掷在案上:“还没死心。”他忽然扬声,“传张彪!”
片刻后,张彪掀帘而入,甲胄上的血冻成了暗红的冰碴,抱拳时铁护腕相撞,发出脆响:“将军!”
“你带五百锐士,沿黑风口左侧的冰沟绕过去,把那片松林烧了——留三面,逼他们往鹰嘴崖退。”林羽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鹰嘴崖,那里是绝地,“记住,火要慢,烟要浓,别让他们看出是诱敌。”
张彪领命刚走,帐外又传来脚步声,赵虎掀帘进来,怀里揣着块烤得焦黑的令牌,是从敌军尸身上搜的:“将军你看,这令牌上的纹路,和三年前袭扰边境的沙匪腰牌一个模子刻的。”
林羽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蛇形纹,忽然将其按在火盆边缘,令牌遇热,竟浮现出层暗金色的字:“玄甲卫暗部”。
“果然是他们。”他将令牌扔进火盆,火星溅起时,声音冷得像冰,“李肃不过是枚棋子,背后这股势力,才是真正的骨头。”
正说着,帐外传来甲叶摩擦声,几位将领鱼贯而入,甲胄上的霜花还没化,刚进门便齐齐抱拳:“将军!”
林羽挥手示意众人落座,案上已摆好了昨日的战报,每一页都浸着血味。他抓起最厚的一卷,劈头便道:“先说问题——昨日左翼追击时,赵虎部与张彪部脱节半个时辰,若不是李肃慌了神,咱们得折损更多弟兄。”
赵虎耳根一红,刚要开口,林羽已扔过去一卷竹简:“自己看,这是敌军的布防图,他们故意示弱引咱们分兵。下次再犯,军法处置。”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陡然拔高:“但胜也有可说——张彪的火攻用得妙,把玄甲兵困在石洞里,活活熏死了七个,这法子得记下来,编入兵法!”
张彪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牙的嘴——那是昨日被流矢擦的。
“还有赵虎的骑兵,绕后时砍断了敌军的粮道,这点做得好。”林羽话锋一转,将另一卷竹简拍在案上,“但!各营通讯还是慢!传令下去,三日之内,所有哨探必须学会‘鸣镝传讯’,再用烟火凑数的,提头来见!”
帐内鸦雀无声,只有炭火噼啪作响。林羽忽然放缓了语气,指着地图上的黑风口:“李肃躲在里面,手里有神秘势力的死士,咱们不能硬攻。赵虎,你带三百人去敲山——把黑风口外的空营烧了,多插些旌旗,让他们以为咱们要围而不攻。”
“那真正的杀招呢?”赵虎追问。
林羽笑了,指尖点向鹰嘴崖下方的暗河:“张彪烧松林时,你派五十人顺暗河摸进去,带足炸药。等他们被逼到崖边,就炸断那座吊桥——放心,底下我早让人布了网,摔不死,但够他们喝一壶的。”
将领们轰然应是,帐内气氛顿时活泛起来。一位年轻将领忽然起身:“将军,咱们缴获的玄甲兵兵器,淬了毒!要不要仿造一批?”
林羽摇头:“毒兵不祥,咱们是义军,不是乱贼。传下去,所有毒器尽数销毁,伤口用烈酒清洗,伤兵营里多烧艾草。”他顿了顿,目光沉下来,“还有,昨日俘虏里有个医官,说神秘势力在黑风口藏了批粮草,赵虎你顺路抄了,分给各营伤员。”
会议到午时才散,将领们领命离去时,脚步都带着风。林羽独自一人留在帐内,将战报收拢,忽然发现最底下压着张字条,是伤兵营送来的:“重伤员说,想喝口热粥。”
他提笔在字条背面写:“让伙房杀十头羊,熬成肉粥,每个伤员再分块饼。”写完忽然想起什么,又添了句,“给守在暗河的弟兄也送些,天寒。”
亲卫刚要走,他又唤住:“等等,把那批缴获的棉衣挑出厚实的,先给伤兵营送去——咱们打仗,不是为了让弟兄们冻着。”
帐外阳光正好,照得雪地泛出白光。林羽走到帐口,望着远处正在操练的新兵,他们大多是昨日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挥刀时还踉跄,却拼尽全力。他忽然想起昨夜赵虎的话:“将军,咱们现在人多了,粮草怕是撑不过开春。”
他摸了摸腰间的令牌,那是长安商会送来的信物——昨日战后,商会的人悄悄递了话,愿以半价供应粮草,只求义军护他们商路周全。
“来人。”林羽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备马,去趟长安商会。”
亲卫愣住:“将军,不等张彪的消息了?”
“黑风口的鱼,跑不了。”林羽系紧甲胄,指尖在剑柄上敲了敲,“但春天前,得让弟兄们有粮吃,有衣穿——这仗,既要打得赢,更要站得稳。”
马蹄踏过雪地,留下深深的印。林羽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忽然勒住马——那里有个妇人正给站岗的义军递热汤,粗瓷碗上还冒着白气。
他笑了笑,扬鞭催马,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如一面猎猎作响的旗。这天下,终究是人的天下,守住了人,才能守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