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还挂在天际时,义军营帐已如蜂巢般嗡鸣起来。林羽踏着霜露走进中军帐,案上的烛火正舔舐着最后一寸烛芯,将他的影子投在地图上,像一柄蓄势待发的长剑。
“将军,各营都已集合。”亲卫掀开帐帘,带进一股寒气。
林羽指尖在地图上的“狼山口”三字上重重一点:“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帐内便挤满了披甲带刃的将领。甲叶碰撞声、粗重的呼吸声混着帐外的操练声,在晨光里翻涌。
“藩国昨夜又在边境放了把火,烧了咱们两座粮台。”张彪把半截烧焦的粮袋摔在地上,黑灰溅起,“这是第三次了!再忍,弟兄们的粮草都要被烧光了!”
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跟他们拼了!我带铁骑营踏平他们的前哨!”
“不可!藩国的骑兵都是弯刀快马,咱们的步兵拼不过!”
“依我看,是李肃那厮在背后撺掇!他跟藩国暗通款曲,想前后夹击咱们!”
林羽抬手按住案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帐内霎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
“李肃还没那么大本事。”林羽的声音撞在帐壁上,带着冰碴子,“藩国新王刚上位,三个王叔各握兵权,他急着立威,又怕跟咱们硬拼损了元气,才用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试探。”
他俯身抓起那半截焦粮袋,黑灰顺着指缝往下掉:“你们看这火——只烧粮台外围,没伤着看守的弟兄,灰烬里还有没烧透的麦饼。”
将领们凑近细看,果然见焦黑的布袋里裹着几块完好的麦饼。
“他是在告诉咱们:我能烧你的粮,也能不伤你人。”林羽将粮袋扔回案上,“这是逼咱们谈判,又想在谈判桌上占尽便宜。”
“那咱们就去谈?”张彪急得直搓手,“可他们要割让狼山口以西的三座城,那是咱们用命守下来的!”
“谈,但不能按他们的规矩谈。”林羽抓起一支狼毫,蘸了朱砂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点,“派使者去,答应谈判,但有三个条件:一,赔偿烧毁的粮草;二,退出侵占的两座烽燧;三,送还上个月掳走的十二名百姓。”
他顿了顿,笔尖重重戳在“狼山口”:“告诉他们,这三个条件少一条,就别想在谈判桌上看到咱们的人。”
“他们要是不答应呢?”有人追问。
林羽抬头,目光扫过帐内一张张焦灼的脸,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寒意:“不答应?那就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火,比他们烧粮台的火烈多少。”
他抓起案上的令旗,掷给张彪:“你带五千步兵,去加固鹰嘴崖的防御。那里是藩国骑兵的必经之路,给我在崖上凿出五十个箭孔,备好滚石和火油。”
又掷出一面令旗:“赵毅,你领三千骑兵,绕到藩国后营,把他们囤积在黑松林的草料烧了——记住,只烧草料,不伤一人。”
“苏哲!”林羽看向角落里的谋士,“你还是去谈判,但不必急着答应。他们若敢提割地,你就掀桌子走人。我要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非谈不可。”
苏哲拱手领命,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将军放心,苏某知道该怎么做。”
帐内的将领们看着林羽有条不紊地分派任务,原本浮躁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晨光透过帐帘照进来,在林羽肩头镀上一层金芒,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狼山口,声音清晰如铁:“藩国想趁火打劫,就得让他们明白,这火,烧不好是会引火烧身的。”
分派完毕,将领们鱼贯而出,帐外很快响起整齐的甲胄声和马蹄声。林羽独自留在帐内,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忽然抓起那半截焦粮袋,凑到鼻尖轻嗅——除了焦糊味,还有一丝极淡的奶香。
藩国的战马,都喂了奶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走到帐外。
营地里,士兵们正扛着滚石往鹰嘴崖的方向去,工匠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震得冻土都在发颤。林羽望着远处奔腾的骑兵,赵毅的队伍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正劈开晨雾,往黑松林的方向去。
他知道,藩国的使者很快就会带着傲慢的条件来谈判,而他,已经在谈判桌外,布好了另一局棋。
风卷着霜粒打在脸上,林羽却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发烫。这盘棋,他要亲手来下,落子无悔,直至将对方的棋子,尽数困死在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