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密室逃脱里那阵意外的寂静,他假意转身离去时,恰好撞见她蜷在原地,泪水砸在地毯上无声无息,
嘴里反复呢喃着“你就仗着我喜欢你”,陆择几乎要被她平日的冷淡骗过去,以为她是真的厌烦透了他。
所以他才借着酒意装醉。不过是想披着这层脆弱的伪装,再靠近她一步,撬开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积了七年的坚冰。
可此刻,在这个满是她气息的小空间里,暖黄灯光漫过原木家具,空气中飘着她惯用的柑橘味香薰,还有方才她扶着他时,指尖落在他臂弯的温柔触感,所有熟悉的暖意交织在一起,让他紧绷了神经骤然松弛。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酒局里的步步为营,在此刻尽数烟消云散。
他忽然觉得,或许不是装醉,是真的醉了。醉在她久违的温柔里,醉在这几年里从未有过的安心感里。
此刻只觉头晕目眩,浑身发软,连站立的力气都被抽走,只想就这样靠着她,卸下所有防备,做回那个会为她深夜送归、为她整理错题本的少年。
乔欢看着沙发上闭目蹙额的男人,终是放轻脚步,转身走进茶水间。
工作室的茶水间狭小却整洁,玻璃柜里摆着几包速溶咖啡和零散的干货。
她翻了半天,才找出柜子深处仅剩的半袋葛根,又摸出几颗冰糖,在小锅里加了水,慢火煮起醒酒汤。
火苗轻轻舔舐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柜门,也模糊了她眼底翻涌的复杂。
她其实一直没懂。重逢后陆晴为陆择解释说当年陆家出了紧急的意外,小辈们为了安全连夜被送出国,就算陆择是被迫突然离开,可为什么,他会和林小满一起约定启程?
她以为那时他们明明已经走近到只差一层窗户纸。
他会在她复习到深夜时,默默跟在身后送她回宿舍,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会在她为高数题发愁时,不动声色地把整理好的错题本放在她桌角,字迹工整清秀;
会在她晚自习路上摔破腿时,二话不说背起她,一遍遍走过从宿舍到教学楼的那段坡路,后背宽阔而温暖。
他甚至把人生中第一块竞赛金牌送给了她,说“给我们欢欢的定心丸”。
还有他离开前最后一天,在火场寻到她时候那一脸失而复得的表情,和那个用力的拥抱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珍惜的。
可他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断了所有联系,和另一个女孩一起离开了,像人间蒸发一般。
只留下她对着空荡荡的过往,还有学院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乔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家境,还想攀陆择”“还用干哥哥妹妹那套。”,“成绩也是靠这些男女关系得来的吧。”字字句句都在说她的不配。
“唔……”客厅里传来陆择低低的闷哼,乔欢心头一紧,立刻关火,端起温热的醒酒汤快步走出去。
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依旧带着几分迷蒙,却比刚才清醒了些。
见她进来,他缓缓坐起身,动作还有些迟缓,目光却像被磁石吸附般,紧紧锁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仿佛要把这七年的空白都一一填满。
“醒酒汤,趁热喝吧。”乔欢把碗递到他面前,声音刻意放得平淡,指尖却不自觉地蜷缩,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生怕被那眼底的情愫灼伤。
陆择顺从地接过,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
他低头看着碗里琥珀色的汤汁,葛根的清香混着冰糖的甜润漫开来。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熨帖得让人心头发暖,连带着那些酒后的昏沉都淡了几分。
“很好喝。”他轻声说,声音依旧带着酒后的沙哑,却比刚才清晰了许多,“没想到我们欢欢,也学会照顾人了。”
其实她一直都很贴心,只是从前,他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就出国了。
乔欢刚想转身避开这过于亲昵的称呼,手腕却突然被他攥住。陆择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执拗。
他抬起头,眼底的迷蒙渐渐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情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欢欢,”他轻轻唤她,声音低得像耳语,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她是为什么明明喜欢他又要表现出如此抗拒他,
“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家里出了大事,我是被迫出国的。
除了第一年为了安全不能联系你,第二年我考上剑桥,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除了我妈,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你。
可是……你的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当时我拜托过姑姑找过你,没找到,第三年我偷偷回国到你説的愿灵寺旁你家的香烛铺找过你,但已经……”
乔欢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微微颤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她没有回头,怕自己一转身,就会忍不住问出那句憋了五年的话,那林小满呢?你没空联系我,却能和她约好一起出国?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当年他们连恋人都不算,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们会有未来。
“都过去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尾音微微发颤,“陆总,我们当年只是朋友。现在,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是的!”陆择眼底的迷蒙瞬间被急切冲散。
他撑着沙发扶手就要起身解释,可醉酒后的眩晕如同潮水般涌来,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跌回沙发里。
后脑勺不慎磕在实木扶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力道不算轻,让他忍不住蹙紧眉头,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闷哼。
乔欢下意识地转身向他蹲下想看他磕到哪了,指尖已经抬起,几乎要触碰到他泛红的额角,却又猛地顿住,硬生生收回了手。
眼底的复杂翻涌得更烈,心疼与防备在瞳孔里拉扯,指尖蜷缩得发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你……。
可七年的隔阂像无形的墙,让她连一句“你没事吧?”都问不出口,
陆择没顾上去揉发疼的后脑,只是用手掌撑着沙发边缘,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狼狈却执拗地抬眼望向乔欢。
眼眶微微泛红,带着酒后的脆弱,更藏着被误解的焦灼,声音也染上了几分沙哑的急切:“欢欢,你知道我这些年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