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稳妥起见,在分店开业的前一天,程妍一大早就来到了烤鸭坊总店。
她让赵嬷嬷今天暂时“退居二线”,休息一天,和自己一起在旁边默默观察,全程不插手,看看刘婶子如何应对。
出乎程妍意料的是,刘婶子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
毕竟,从选鸭、腌制、烤制到片鸭,这一整套流程她早已烂熟于心,平日里也是主要操作者,区别只在于以前是配合赵嬷嬷,而今天她是总指挥。
她沉稳地安排着各项工作,调配人手,检查火候,动作有条不紊。
如今给她打下手的,是周氏特意跑去王叔庄子上,亲自挑选来的钱婆子。
这钱婆子,做饭炒菜的手艺只能算普通,但她有一项绝活——尤其擅长制作面食!
就连最普通的馒头,经她的手做出来,都格外暄软筋道,带着浓郁的麦香。
因此,烤鸭必备的春饼,现在主要由钱婆子负责。
程妍特意尝了一张刚烙好的饼,薄如蝉翼,透光而不破,口感柔韧弹牙,果然比自己做的还要胜上一筹!
程妍心中暗赞:又是一个身怀绝技、在特定领域有着过人天赋的人!
就这么静静地观察了大半天,直到今日份的烤鸭再次全部售罄,后厨工作井然有序,刘婶子的表现可圈可点,程妍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离开了烤鸭坊,程妍又乘马车去了郑叔的庄子。
这段时间她忙于酿酒和新店筹备,有些日子没来了。
这一来,才发现庄子已然大变样。
原先工坊附近空旷的土地上,如今整齐地排列着几排崭新的宿舍,青砖灰瓦,看起来坚固又整洁。
原有的各个工坊也都向外扩建了足有两倍,里面人声交织,王叔庄子上过来的那些年轻人们正穿梭忙碌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程妍信步绕到庄子中心去看学堂。
这一看,更是让她吃了一惊——好家伙!
郑叔这是下了血本了!
哪里还是当初设想的小小启蒙学堂,简直修成了一座功能齐全的“综合学院”!
她悄悄走到窗边观察。
有一间屋子里,坐着三四岁的小豆丁们,一个个摇头晃脑地跟着夫子念《千字文》,那懵懂又认真的小模样,也不知是真在念书,还是快要睡着了。
旁边另一间屋子里,是六七岁左右的孩子,正握着毛笔,在粗糙的纸上歪歪扭扭地练习基本笔画,墨迹染上了小手也浑然不觉。
再往里的几间教室,则按年龄分得更细: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一个班,十二三岁的一个班,十五六岁准备学些实用技能的又是一个班。
最让程妍感到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两间教室里坐满了成年人!
一间在由夫子教认字,从最基本的笔画开始;另一间则更实用,居然在教算数!
看那架势,像是在学习简单的加减法和记账。
里面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正吃力而认真地跟着念。
程妍心下明了,郑叔这怕是被王叔庄子上那些“全员文化人”的年轻人们刺激到了,下定决心要对自己庄子上的人进行“彻底扫盲”了!
她找到正乐呵呵巡视的郑叔,问道:“郑叔,工坊里做工的那些人,也安排了学习吗?”
“安排了,安排了!”郑叔连忙回答,“她们每天下工后,过来上一个时辰的课,认认字,学学算数,总不能一辈子当睁眼瞎。”
“这样很好,”程妍赞许地点点头,“你跟夫子们说,定期给她们安排个小考核,学业最优的前三名,我都额外给奖励,笔墨纸砚或者实用的东西都行,鼓励大家好好学习。”
“是,东家!我一定把话带到!”
郑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眼下这日子,在他看来,再没有更舒心的了。
老的少的在学堂里求知若渴,年轻力壮的在工坊里辛勤劳作,家家户户都有进项,再不是去年这时节只能缩在家里“猫冬”的光景了。
庄子上如今白天都见不到几个闲人,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却个个脸上带着盼头。
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是眼前这位年轻东家带来的。
想到这里,郑叔对程妍的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小孩子争宠般的踌躇神色,开口道:“东家,那个……我听说,王大脑袋他们那个庄子上,养了好几千只羊?咱们庄子……其实也能养的。”
程妍一听,先是一愣,随即差点乐出声。
这小老头,果然是看到王叔庄子发展快,心里有点吃味,担心自己庄子失宠了!
她忍着笑,耐心解释:“郑叔,咱们庄子和王叔庄子情况不一样。他们那边靠山,有大片草场,适合放羊。咱们庄子地势平坦,以耕地为主,更适合精耕细作和集中养殖。
养猪就很好,猪浑身是宝,收益稳定。我今天过来,正是想跟您说,明年开春,咱们庄子的养猪规模,争取再翻一倍!您看怎么样?”
她顿了顿,又关切地问:“还有鸭子,马上三家火锅铺子同时开业,鸭肠、鸭血的需求量会暴增,咱们这边的供应能跟上吗?”
提到这个,郑叔立刻来了精神,腰板都挺直了些:“这个您放心!绝对没问题!上次您交代完,刘货郎就又马不停蹄地联系了好几家大的鸭苗供应商,现在咱们的鸭舍都扩建了,鸭子多的是,保证铺子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好。”程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部署,“接下来,猪下水和鸭下水的量也会大增,我打算在工坊里直接增设一个处理工坊,把这些都统一清洗、初步加工好,再送往各个铺子,这样能给他们后厨节约不少时间和人力。
如果咱们庄子上的年轻人手不够用,您就直接去找王叔要人,千万别客气。以后两个庄子之间,人员、技术、资源都要多流动起来,互相支持,这样才能更好的互惠互利,把咱们的共同产业做大做强。
郑叔,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叔听完这番推心置腹又高瞻远瞩的话,脸上那点小小的醋意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和些许惭愧:“对对对!是我想左了,光盯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了。东家您放心,我以后一定多去找王大脑袋商量,互通有无!”
程妍理解郑叔的担忧,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庄子上的人不如王叔庄子上的人“文武双全”,怕失去价值。
但其实他纯粹是多虑了,程妍对两个庄子的定位和发展规划本就不同,王叔庄子她有更长远和特殊的安排,绝不会影响这边稳定且利润丰厚的工坊生意。
不过,这些更深层的考量,程妍并不打算过多解释。
人心易变,她只需要做一个赏罚分明、决策果断的“好东家”,而不是一个事事解释、让人感觉可以轻易揣摩甚至拿捏的“小丫头”。
又去和刘货郎确认了一下鸭苗供应和后续运输的细节,程妍便打道回府了